周五上午的物理课,阳光透过水木附中高一一班的窗户,在弥漫着粉笔灰的空气里投下斜斜的光柱。讲台上,老师正讲解着牛顿第二定律,公式写满了黑板。
教室靠窗的座位,沈景行微微低着头,看似在认真听讲,笔记本上却只零星记着几个词。她的全部感官,仿佛都被斜前方那个身影所牵引。
黄振宇坐在隔着她两排的斜前方。他没有像大多数男生那样坐得歪歪扭扭,背脊挺直,却自然带着一种洒脱。此刻,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落在黑板上,看似专注,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戏谑光芒的眼睛里,思绪可能早已飘远——或许在默背某个外语单词,或许在盘算着他下一次“商业活动”,或许……在想某个她不知道的人。
阳光勾勒出他硬朗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还有那时常微微上扬、带着点痞气的嘴角。他随手撩了一下额前垂落的黑发,动作随意却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景行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脸颊微微发烫。那种混合着极度倾慕、无法靠近的酸涩、以及对自己这种“偷窥”行为的羞耻感,再次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知道这样不对,父母对她期望极高,她应该心无旁骛地学习,像杨洋那样。可感情如果能被理智轻易控制,那也就不叫感情了。
她的目光,贪婪又怯懦地,再次悄悄落回他身上。看他因为理解了一个难点而眉梢微挑,看他因为同桌郑青云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像无声的电影,在她心里反复播放。
这份注视,专注而忧伤,带着少女全部的心事,沉重得几乎要凝固她周围的空气。她像是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能看见外面那个耀眼的世界,却永远无法触及。倾慕与忧郁,在她清澈的眼眸深处交织,沉淀成一种无人知晓的、沉默的漩涡。
下课铃响,物理老师刚宣布下课,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同学们纷纷起身,活动身体,收拾书本,准备下一节课。
黄振宇伸了个懒腰,动作舒展得像只慵懒的豹子。他正准备起身去接水,三个身影就堵在了他的课桌前。为首的是高一二班的钱解放,钱家的大儿子,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平时跟他玩得好的、同样不怎么爱学习的男生。钱解放个子不矮,但身形有些粗壮,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挑衅。
“哟,这不是咱们附中的大名人黄振宇嘛!”钱解放双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头,语气酸溜溜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还没离开的同学听见,“天天被女生围着,感觉挺爽吧?”
课间原本喧闹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不少目光都聚焦过来。沈景行本来正要出去,看到这一幕,脚步立刻钉在了原地,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课本,担忧地望向黄振宇。
黄振宇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钱解放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抹惯有的痞气笑容淡了下去。他没接话,继续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书桌。
黄振宇的沉默似乎助长了钱解放的气焰,他以为对方怕了,更加得意,往前凑了凑,故意提高了音量:“怎么?哑巴了?还是被我说中了,心虚?不就是长得高了点,会打点球,成绩好了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知道你这成绩是不是靠……”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这话已经带有侮辱性了。
就在这时,黄振宇终于抬起头。他没有动怒,反而嘴角重新勾起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眼神锐利地看着钱解放,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钱解放同学,”他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发现你对我的关注度,好像比很多女生还高啊?连我多高、会不会打球、成绩怎么样,你都门儿清。怎么,暗恋我啊?”
“噗嗤——”周围立刻有女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钱解放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黄振宇会这么反击,又羞又怒:“你……你放屁!谁他妈暗恋你!”
“不是暗恋?”黄振宇挑眉,故作疑惑,“那你这么关心我干嘛?难道……”他拖长了声音,目光在钱解放和他身后两个跟班身上扫了扫,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你们是嫉妒那些女生只围着我转,没人理你们?所以想来刷点存在感?”
他这话毒舌又精准,直接戳破了钱解放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和嫉妒根源。
“黄振宇!你少他妈胡说八道!”钱解放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攥紧了拳头,眼看就要动手。
“哎,别激动。”黄振宇依旧坐在座位上,姿态放松,甚至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钱解放,你知道吗?在动物世界里,只有那些内心虚弱、缺乏自信的雄性,才会通过攻击更强大的同类来获取虚假的满足感。你这行为,挺有研究价值的。”
他顿了顿,看着钱解放那副快要气炸的样子,忽然切换成流利的英语,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调侃:
“If you spent half as much time improving yourself as you do staring at me with those jealous eyes, you might actually achieve something worthwhile. but I suppose thats too much to ask from someone whose intellectual capacity is on par with a dehydrated sea sponge.” (如果你花在嫉妒地盯着我的时间,有一半用来提升自己,你或许真能做出点像样的事。不过对一个智力水平与脱水海绵相当的人来说,这要求可能太高了。)
教室里大部分学生,包括钱解放和他那两个跟班,都被这一长串快速流淌的英语弄懵了。他们可能只听懂了几个单词,但黄振宇那嘲讽的语气和神态,是个人都能感受到。
钱解放完全呆住了,张着嘴,一脸茫然加羞愤,拳头还攥着,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像个滑稽的木偶。
“哇——!”
“黄振宇好帅!”
“这英语太溜了吧!他在说什么?”
“虽然没全听懂,但感觉好厉害!把钱解放都说傻了!”
周围瞬间爆发出女生们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声,看向黄振宇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倾慕。就连一些男生,也忍不住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黄振宇在一片惊叹声中,从容地站起身。他比钱解放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有些冷:“钱解放,想找存在感,靠的不是拳头和嘴皮子,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还有这里。”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没事多读点书,或者去球场练练真本事,别整天学些下三滥的手段,给你爸丢人。”
说完,他不再看面如死灰、僵在原地的钱解放三人,拿起水杯,对旁边还在发愣的郑青云说了句“走,接水去”,便轻松地拨开挡路的人,潇洒地朝教室外走去。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女生们的目光追随着他,仿佛在恭送得胜归来的将军。
沈景行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黄振宇离去的背影,心脏依旧在砰砰直跳。刚才他那犀利的口才、从容的气度、甚至那带着点坏的外语反击,都让她更加沉迷。可同时,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和忧郁也攫住了她——他如此耀眼,如此遥远,自己那点卑微的喜欢,恐怕永远只能藏在这沉默的注视里了。
而钱解放,在众人或嘲笑或鄙夷的目光中,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他脸色铁青,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心中的妒火,却燃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
课间的风波平息了,但少年少女们心中激荡的涟漪,却远未停止。水木附中的走廊里,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透某些人心底的暗恋与嫉妒,也掩不住另一些人身上,那无法忽视的、灼灼其华的光芒。
场景一:旧书摊前的偶遇
周六午后,水木园家属区靠近小学部的那段相对安静的围墙边,斑驳的树荫下,一个临时的小摊子支了起来。几张旧报纸铺在地上,上面零零散散地堆着几十本封面卷边、纸张泛黄的旧书和练习册。大多是些过时的辅导资料、早已不用的旧版教材,甚至还有几本缺页的故事书。
钱家三兄弟——高一的钱解放、初三的钱建国、初一的钱红兵,正围着这个小摊。钱解放作为老大,叉着腰,一副“总经理”的派头,指挥着两个弟弟。
“建国!把那本《作文精选》放前面点!看着还像样!”
“红兵!别傻站着,吆喝两声!就按我教你的说!”
钱红兵吸了吸鼻子,有些腼腆,声音不大地喊道:“卖……卖旧书喽……便宜卖了……”
钱建国则机灵些,眼睛滴溜溜地转,打量着偶尔路过的、看起来像低年级学生的孩子。
这时,黄亦玫背着画板,从美术兴趣班回来,正好路过这里。她看到钱家兄弟这阵仗,有些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钱解放,你们这是……摆摊?” 黄亦玫看着地上那些品相堪忧的旧书,语气带着一丝惊讶。
钱解放见是黄亦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很快又被一种“我在干大事”的兴奋掩盖。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老成些:“咳,黄亦玫啊。我们这不是摆摊,是……是资源优化配置!这些书和练习册,放在我们家也是占地方,卖给有需要的同学,还能发挥余热,顺便……嗯……创造一点价值。”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眼神里的那点算计却瞒不过人。
钱建国在一旁补充道:“就是!我们这可比小卖部的新书便宜多了!一本练习册才五毛钱!这本书一块!” 他拿起一本封面都快掉下来的《趣味数学》。
黄亦玫的目光扫过那些书,她认出其中几本甚至是好几年前的版本,内容早已过时。她心里明镜似的,这哪里是什么“资源优化配置”,分明是钱家兄弟想把这些没人要的废纸,想办法从更小的孩子那里换点零花钱。
她看着钱解放那故作成熟的样子,又看看钱红兵那带着点懵懂的吆喝,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无奈。这就是钱家的家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搞点钱”,连小孩子都深受影响。
钱解放见黄亦玫只是看着,不说话,心里有点打鼓,生怕她揭穿或者嘲笑,忍不住问道:“黄亦玫,你……要不要也挑两本?看在邻居的份上,给你算便宜点?”
黄亦玫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了然的笑容。她没有评价他们的“生意”,也没有戳破他们的心思,只是语气平和地说:“不用了,我用不上。你们……忙你们的吧。”
说完,她背着画板,继续朝家走去。那笑容里没有鄙夷,更像是一种看透不说透的宽容和理解。她懒得去管这种小事,在她看来,有这时间,不如多琢磨一下怎么调出更美的颜色。
看着黄亦玫离开的背影,钱解放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莫名的失落,仿佛自己精心策划的“商业宏图”被人轻飘飘地无视了。他冲着两个弟弟一挥手,语气重新变得“强硬”:“看什么看!继续卖!今天不把这些处理完,谁都别想回家吃晚饭!”
场景二:家里的“福利”
同一天晚上,钱家狭小的客厅里,灯光昏暗。钱解放正趴在饭桌上,对着一道数学题抓耳挠腮。桌上摊开的草稿纸,却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白纸或格子纸,而是一种带着明显印刷体抬头和格式的纸张——抬头赫然印着“水木大学图书馆办公用笺”,下面还有表格线。
钱大爷端着茶杯,踱步过来,看了一眼儿子的作业,随手将腋下夹着的一厚沓同样的纸张放在桌角,语气带着一种占了便宜的得意:“喏,解放,省着点用!这可是你爸我从办公室拿回来的,好纸!比外面买的草稿纸结实多了!”
钱解放头也没抬,习以为常地“嗯”了一声,顺手从那沓纸上又扯下一张,继续演算。在他从小到大的认知里,用父亲从单位带回来的各种“富余”物品——无论是稿纸、圆珠笔,还是偶尔的办公文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父亲有本事、“会过日子”的表现。
钱大妈在一旁缝补衣服,看了一眼那沓纸,也只是小声说了句:“他爸,这……毕竟是公家的东西,拿这么多回来,不好吧?”
钱大爷眼睛一瞪,理直气壮地说:“有什么不好的?放在仓库里也是落灰!我拿来给儿子学习用,那是物尽其用!学校还能说什么?这叫……这叫支持职工子女教育!再说了,我不拿,别人也拿!” 他总能给自己的行为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时,刚在外面玩完回来的钱建国和钱红兵也凑到桌边。钱建国看到那沓纸,眼睛一亮:“爸!这纸能折飞机吗?比我们作业本纸硬!”
“去去去!别糟蹋东西!这是给你哥学习用的!”钱大爷挥手驱赶他们,但脸上并无多少真正的怒意。
钱解放算完一道题,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对弟弟们显摆道:“你们懂什么,这是办公用纸,高级货!用来打草稿,思路都清晰点!” 那语气,仿佛用的不是公家的便宜纸,而是什么进口的高级文具。
这一幕,恰好被来钱家送居委会通知的孙大妈看在眼里。孙大妈心里摇了摇头,但也没说什么。在这水木园里,谁不知道钱大爷的抠门和爱占小便宜?这拿公家稿纸给儿子用,实在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了。只是看着钱家兄弟那习以为常、甚至略带得意的样子,不免让人感叹,这“言传身教”的力量。
钱大爷看着儿子们,尤其是钱解放那副“继承了自己精明”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既节约了家庭开支,又支持了儿子学习,还潜移默化地教会了孩子们“充分利用资源”,真是一举多得。至于公家的便宜?那不占白不占嘛!他钱大爷的“义气”和“精明”,向来是用在这种地方的。而钱解放,在父亲日复一日的“熏陶”下,也早已将这种占小便宜、钻空子的行为,视为了某种意义上的“能耐”和“义气”,并在自己的“小生意”中,开始拙劣地模仿和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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