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初显,水木园家属区
春末的暖风已然带上了些许暑气,水木园里的老槐树叶子油绿发亮,知了开始了第一波试探性的鸣叫。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教职工家属院里,各家有各家的欢喜,也有各家的烦忧。四楼冯国庆家近来的气氛,就仿佛这闷热的天气,表面平静,内里却酝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冯国庆,食堂管理员,年近三十才娶上媳妇儿,娶的还是陈秀英这样年轻貌美、性格爽朗的姑娘,本是件羡煞旁人的美事。可这新婚燕尔的甜蜜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因着年龄、阅历、生活习惯的巨大差异而产生的摩擦,便开始像细小的沙砾,悄悄硌疼了婚姻这双新鞋。
第一幕:傍晚的厨房风波
这天傍晚,王进宝帮着家里打完酱油,正耷拉着脑袋往自家四楼走。他被黄振宇那手精湛的厨艺刺激到,正琢磨着自己那三脚猫功夫什么时候才能出师,忽然听到同一层的冯家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声音不高,却带着点不寻常的紧绷。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冯家的厨房窗户开着,纱窗也挡不住里面透出的声音。
“……我说秀英啊,这炒个青菜,你放这么多油干啥?”是冯国庆的声音,带着食堂管理员特有的、对食材和成本的计较,语气里有些不满,“这油哗啦一下下去,半天的量都没了!咱们家不是开饭店的,经不起这么折腾。”
接着是陈秀英那清脆,此刻却带着点委屈和不服的声音:“国庆哥,这油不放够,菜能香吗?炒出来干巴巴的,怎么吃啊?我在家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
“你在家是你家,现在这是咱们家!”冯国庆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似乎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过日子得精打细算!你看看这蒜,拍一下就行,你非得切这么碎,多浪费工夫?还有这肉丝,切细点省料,你切这么粗……”
“肉切粗点有嚼头啊!”陈秀英反驳,“什么都省省省,这饭吃着还有什么滋味?跟你吃食堂大锅菜似的!”
“食堂大锅菜怎么了?实惠!养活了这么多人!”冯国庆最听不得别人说他食堂的不好,尤其还是这种带着点“嫌弃”的语气,“秀英,你嫁过来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家底不厚,就是普通过日子的人家,比不得那么……那么花哨。”
“我哪里花哨了?”陈秀英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不就是想让你下班回来吃口热乎可口的饭菜吗?怎么就成了不会过日子了?合着我就该跟你一样,整天算计着油盐酱醋,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我不是那个意思……”冯国庆似乎也意识到话说重了,语气软了一点,但依旧坚持他的“实用主义”,“我是说,咱们踏实过日子,没必要搞那些虚的。你看对门王师傅家,人家那才叫会过日子……”
王进宝在门外听得心里一阵揪紧。他脑海里浮现出陈秀英那双带笑的眼睛和爽朗的样子,想到她此刻可能正红着眼圈,心里就莫名地不是滋味。他觉得冯大哥太不懂得珍惜了,秀英姐这么好看又勤快的人,愿意嫁给他,他还为这点油盐小事跟她吵?真是……真是榆木疙瘩!
他攥紧了手里的酱油瓶子,恨不得冲进去对冯国庆说:“秀英姐做得对!菜就得油多才香!”可他凭什么立场去说呢?他只是一个邻居家半大的小子。
里面的争吵声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争执和冯国庆试图讲道理的沉闷声音,以及陈秀英偶尔带着泣音的辩解。王进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里又急又闷,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垂头丧气地蹭回了自己家。
第二幕:王进宝的焦虑与“献策”
回到家,王进宝心不在焉地把酱油递给爸爸,连妹妹王小雨跟他说话都没听见,一头钻进了自己和妹妹共用的小房间(他用帘子隔开了一半),躺在床上生闷气。
晚饭时,他也吃得没滋没味。王师傅觉得奇怪:“进宝,咋了?身体不舒服?”
“没……没啥。”王进宝扒拉着饭,含糊地说。
妹妹王小雨小声说:“哥刚才回来的时候,在楼道里站了好久,好像听冯叔叔家说话来着。”
王师傅叹了口气:“老冯家……唉,新婚夫妻,磨合期嘛,难免的。冯国庆那个人,过日子是仔细了点,秀英又年轻,有点小性子。你别瞎操心。”
王进宝却忍不住,放下碗筷,看着他爸,一脸焦急:“爸,你说冯大哥是不是太过分了?秀英姐给他做饭,他还挑三拣四!嫌油多嫌肉粗!秀英姐多好啊……”
王师傅瞪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夫妻间的事,外人说不清。你冯大哥攒点钱娶个媳妇不容易,仔细点也是常情。秀英是挺好,可能也不太懂咱们这种家庭的难处。你别跟着瞎掺和!”
王进宝不服气,却也不敢再顶嘴。他心里憋着一股劲,觉得冯大哥就是不对,秀英姐受了委屈。
第二天放学,他特意绕到学校小卖部,用自己攒的零花钱,买了一小瓶看上去包装挺精致的蚝油。他听黄振宇说过,炒菜放点蚝油提鲜,又用不了多少,应该不算“浪费”。他想着,把这瓶蚝油偷偷给秀英姐,就说是……就说是在劳技课上学的新调料,让她试试,说不定冯大哥吃了觉得好,就不会再说她做的菜没滋味了。
他揣着那瓶蚝油,像揣着个宝贝,心跳加速地蹭到冯家门口。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陈秀英。看到是王进宝,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是进宝啊,有事吗?”
“秀……秀英姐,”王进宝脸一下子红了,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掏出那瓶蚝油,塞到她手里,语无伦次地说,“这个……这个给你……劳技课……黄振宇说的……炒菜放一点,特别鲜……不用放那么多油和肉也好吃……你……你试试……”
陈秀英愣了一下,看着手里那瓶蚝油,又看看面前这个涨红了脸、眼神里满是真诚和关切的半大少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有被人关心的暖意,也有种在新家不如意却被外人看了去的难堪。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冯国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秀英?”
“是……是对门进宝。”陈秀英应了一声,然后对王进宝低声说了句:“谢谢你啊,进宝。”语气有些复杂。
王进宝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秀英姐我走了!”说完,几乎是逃跑似的冲回了自己家。
陈秀英拿着那瓶蚝油回到厨房,冯国庆走过来看了一眼,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进宝给的?这孩子,瞎送什么东西。这玩意儿不便宜吧?肯定又是乱花钱。”
“人家孩子一片好心……”陈秀英忍不住辩解。
“好心归好心,过日子不能总靠着别人好心。”冯国庆拿起蚝油看了看,“这东西,偶尔用用还行,不能当家常便饭。咱们还是得实在点。”
陈秀英看着丈夫那副精打细算、毫不领情的样子,再看看手里那瓶带着少年笨拙关怀的蚝油,心里那点刚被暖热的地方,又迅速凉了下去。她默默地把蚝油放在橱柜角落,没再说话。
第三幕:阳台上的沉默与王进宝的无力
又过了几天,矛盾再次升级。这次不是因为做饭,而是因为洗衣服。
周末上午,阳光很好。陈秀英把洗完的床单被套晾在阳台外,花花绿绿的,在风中飘荡,她还特意把冯国庆一件有些发黄的旧白衬衫用了漂白剂,洗得格外洁白。
冯国庆从外面回来,抬头看到阳台,脸色就不太好。上楼进门后,声音沉闷地说:“秀英,以后内衣裤别晾那么靠外,让邻居看了像什么话?还有,我那件旧衬衫,都穿了好几年了,值得用那么多漂白水吗?那东西伤衣服,还费钱!”
陈秀英正在拖地,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停了。她直起腰,看着冯国庆,眼圈瞬间就红了:“冯国庆!内衣裤怎么了?谁家不洗内衣裤?晒晒太阳杀菌不好吗?你那件衬衫,领子都黄了,我费劲给你洗白,还洗出错了?是不是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浪费、都是不对?”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和积压已久的委屈。
冯国庆或许也觉得话说得有点重,但碍于面子,还是硬着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要注意影响,要节约!咱们跟楼下黄教授家、苏教授家不一样,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得踏踏实实过日子!”
“踏实过日子就是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就得灰头土脸才行吗?”陈秀英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嫁给你,是想着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不是来当受气包,整天听你数落的!”
“谁给你气受了?我这不是在跟你讲道理吗?”冯国庆也提高了声音。
两人的争吵声透过窗户传了出来。王进宝当时正在家里,听到声音,他立刻紧张地贴着大门,仔细听着对门内的声音。
王进宝的心揪成了一团。他急得在原地转圈。他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冲上去理论?他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胆量。像上次那样送东西?似乎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他看到了正在楼下树荫里看书的黄振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下楼。
“宇哥!宇哥!”他气喘吁吁地。
黄振宇从一本外语书中抬起头,挑眉看着一脸焦急的王进宝:“怎么了?火烧屁股了?”
“不是……是冯大哥和秀英姐……他们……他们又吵起来了!”王进宝指着四楼,语无伦次。
黄振宇侧耳听了听,楼上隐约的争吵声传来。他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听见了。家常便饭了最近。”
“那……那怎么办啊?”王进宝急道,“秀英姐都哭了!”
黄振宇合上书,看着王进宝,眼神里带着点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王进宝,人家夫妻吵架,你急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懂不懂?”
“我……我就是觉得冯大哥不对!秀英姐多好的人……”王进宝嘟囔着,脸有些红。
黄振宇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小子。操心太多容易老。过他们的日子,吵他们的架,咱们啊,看着就行。有些坎,得他们自己过。”他说得老气横秋,仿佛看透了世事。
王进宝看着黄振宇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抬头望望四楼那个传来哭泣和争吵声的窗口,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帮不上忙,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在他心里像花儿一样明媚的秀英姐,在这个沉闷的家里,受委屈,掉眼泪。
争吵声渐渐平息了,或许是有一方选择了妥协,或许是累了。阳台上的花床单和那件异常洁白的旧衬衫,还在风中寂寞地飘荡。王进宝失魂落魄地慢慢地往家走,他第一次感觉到,长大是一件这么无奈的事情,有些你想守护的美好,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蒙上灰尘,却无能为力。冯家的矛盾,就像水木园初夏的闷雷,响过之后,留下的是更沉重的压抑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而少年王进宝心里那份懵懂的、带着保护欲的关切,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消散在傍晚的空气里。
夏初的阳光已经带上了些许力道,透过层层叠叠的槐树叶,在后院空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植物生长的青涩气息,以及远处食堂隐约飘来的饭菜香。这本该是一个宁静而慵懒的午后,但在后院那排堆放杂物的旧平房拐角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正在悄然弥漫。
王进宝刚帮父亲王师傅从食堂搬完一袋不太重的面粉回来,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他心情有些烦闷,不仅仅是因为体力活,更因为最近萦绕在心头的、关于四楼对门冯家那对夫妻时不时的争吵声,以及争吵过后,那个美丽身影偶尔流露出的落寞。他甩了甩胳膊,下意识地想找个清静角落待会儿,便绕到了平时少有人来的杂物房后面。
就在拐过墙角的一瞬间,他猛地顿住了脚步。
只见陈秀英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肩膀微微抽动。她那头乌黑柔亮的头发今天只是随意地挽了一下,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脖颈边,显得有些凌乱。她身上那件碎花的衬衫,在午后的阳光下,本该显得明媚动人,此刻却因她蜷缩的姿态,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柔弱。
她在哭。
虽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但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吸泣声,像细细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王进宝的心里。她面前的地上,散落着几根刚摘下来、还没来得及捆好的葱,旁边是一个歪倒的菜篮子。
王进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瞬间忘记了跳动。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嗡嗡作响:秀英姐在哭!她为什么哭?是……又是和冯大哥吵架了吗?
他看到她的肩膀耸动得更加厉害,仿佛有无限的委屈无法宣泄,只能化作无声的泪水。那哭声压抑而破碎,听得王进宝心里又慌又痛,还夹杂着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辣辣的愤怒——是对冯国庆的愤怒,他怎么能让秀英姐这样好的人哭呢?
他想上前,想问问她怎么了,想告诉她别哭了。可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一个半大的小子,有什么立场去问?又该怎么安慰?他笨嘴拙舌,连平时跟黄振宇他们插科打诨都经常处于下风,此刻更是词穷。
他急得额头冒汗,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目光慌乱地四处扫视,仿佛想从空气中找到什么能帮上忙的东西。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那条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的蓝色手帕上。那是他妈王大妈硬塞给他,让他出汗时擦擦的,他总觉得男人用这个有点娘气,很少拿出来。
此刻,这块皱巴巴的手帕,成了他唯一能想到的、可以递过去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赴汤蹈火一般,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蹑手蹑脚地、极其缓慢地向前挪了几步。他的心跳声在耳边擂鼓般响起,几乎要盖过那细微的哭泣声。
“……秀……秀英姐……”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干涩的音节,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陈秀英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慌乱地用手背去擦脸上的泪痕,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当她转过头,看到是王进宝时,明显愣住了。她那双向来带着爽朗笑意的眼睛,此刻红肿着,蓄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脸上未干的泪痕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这份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脆弱模样,与她平日里的明媚爽利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进宝的心口,让他呼吸一窒。
“进……进宝?”陈秀英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让人心疼,“你……你怎么在这儿?”
王进宝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更难受了。他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出纸巾,像是捧着一件极其珍贵又烫手的物事,直直地、笨拙地递了过去,手臂僵硬得像根棍子。
“给……给你……擦……擦擦……”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只好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地上有金子似的。他的耳根红得发烫。
陈秀英看着他递过来的纸巾,再看看少年那副紧张得同手同脚、满脸通红、眼神躲闪却又无比认真的模样,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有被撞见哭泣的难堪,有身处异乡的委屈,也有……一丝来自这个陌生少年的、笨拙却纯粹的关怀所带来的暖意。
她没有立刻去接纸巾,只是看着他,眼泪却又不受控制地、默默地流了下来。
王进宝见她没接,反而哭得更凶了(在他看来),顿时慌了神,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更加语无伦次:“秀英姐……你……你别哭了……是不是……是不是冯大哥他又……”他不敢把“欺负你”三个字说出口,卡在了那里,脸憋得更红。
陈秀英看着他这副着急又憨直的样子,终于伸出手,接过了纸巾。指尖在交接的瞬间,不可避免地轻轻触碰到了王进宝的手。那一下轻微的、冰凉的触感,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了王进宝的全身,让他猛地一颤,几乎是触电般缩回了手,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冲破胸膛。
“……谢谢。”陈秀英低声说道,用纸巾轻轻蘸着眼角的泪。
“没……没事……”王进宝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裤缝,仿佛这样才能站稳。他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用纸巾擦拭眼泪的样子,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心疼、保护欲和某种隐秘悸动的复杂情绪,在他年轻的胸腔里疯狂滋长。他只觉得秀英姐连哭起来都这么好看,又觉得让她哭的人真是罪大恶极。
“我……我就是路过……”王进宝试图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越描越黑,“我……我刚帮我爸搬东西回来……”
陈秀英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她慢慢止住了眼泪,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却试图给予她安慰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我没事了……就是……就是心里有点不痛快。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笑话!”王进宝猛地抬起头,急切地反驳,眼神里是毫无杂质的真诚,“秀英姐你……你很好!特别好!比……比很多人都好!”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更华丽的词藻,只能用最直白的话表达他的看法。
陈秀英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听着这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夸奖”,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一丝。她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虽然浅淡却真实的笑容:“谢谢你,进宝。”
这一笑,如同阴霾中透出的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她泪痕未干的脸,也狠狠地撞进了王进宝的心里。他看得呆了,只觉得脸上烧得更厉害,脑子里晕乎乎的,所有的词汇似乎都离他而去,只剩下那句“谢谢你,进宝”在耳边不断回响。
“那……那我先走了?”王进宝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会因为心跳过快而晕倒,他指了指家的方向,脚步已经开始往后挪。
“嗯,快回去吧。”陈秀英轻声说。
王进宝如蒙大赦,又像是落荒而逃,转身同手同脚地快步离开,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陈秀英还站在原地,目光有些失神地望着远方。
王进宝一口气跑回自家楼道口,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的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瞬间触碰的冰凉感,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泪水和香皂的味道。秀英姐哭泣的样子,她接过纸巾时低声道谢的样子,还有最后那个浅浅的笑容……像一幅幅定格的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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