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七月初，水木园的日与夜
夏日的热浪席卷了整个水木园，但比天气更炽热的，是弥漫在园区每一个角落、关乎期末考试的紧张气氛。这不仅是个人学业的检验，某种程度上，也是这个知识分子聚居区里，各家各户“教育成果”的一次无声较量。
傍晚，黄家客厅俨然成了临时作战指挥部。
“振宇，亦玫，这是我和你们妈妈整理的数理化和语文的复习纲要，重点和易错点都标红了。”黄剑知教授将两份厚厚的、字迹工整的笔记分别递给儿女，语气严肃，“期末考是关键，关系到高二分班的意向，绝不能松懈。”
吴月江则端来切好的水果，语气温和但内容不容置疑：“英语和语文需要背诵的篇目，每天早晚各抽查一次。振宇，你的语言天赋我知道，但课内基础必须扎实。亦玫，你的古文赏析还要加强，不能总靠感觉。”
黄亦玫接过笔记，哀嚎一声倒在沙发上：“爸，妈，你们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我还有一幅画就差收尾了……”
“画可以先放放。”大哥黄振华难得在家，推了推眼镜，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期末考成绩不好，暑假别说画画，滑轮训练都得暂停。建筑院里那些同事，天天比孩子成绩，我可不想丢脸。”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目光主要落在“不太稳定”的妹妹身上。
黄振宇则快速翻看着父亲的笔记，大脑如同高速扫描仪，迅速捕捉着关键信息。他点点头，言简意赅：“知道了，爸。妈，抽查没问题。哥，丢不了你的人。”他时间宝贵，这种家庭会议在他看来属于“必要但需高效”的环节。他心里盘算的是如何在完成学校复习的同时，不落下自己的阿拉伯语和俄语进度，以及……刚刚结束的初恋所带来的那点残余情绪，必须被彻底压制。
回到房间，黄振宇的桌面被分割成几个明确的区域：学校各科教材和习题集、他自己整理的外语笔记、还有一本隐藏起来的海外名校介绍。台灯的光晕下，他神情专注，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演算，偶尔停下来，对着复杂的物理模型蹙眉思考，或是低声诵念着阿拉伯语的颤音。他的复习方式极具系统性，善于总结规律和构建知识网络，效率极高。只有在极其疲惫的深夜，他才会允许自己放空几秒，脑海里或许会闪过林薇在图书馆安静看书的侧影，但随即会被更多的公式和单词取代。
隔壁房间，黄亦玫的复习则充满了“艺术气息”。她一边听着轻音乐，一边在课本上写写画画，各种颜色的荧光笔和便签贴得到处都是。她会把历史事件编成小故事，给古诗词配图，用思维导图梳理生物知识点。虽然方法看似散漫，但她学习能力强，记忆力好，往往能抓住精髓。吴月江进来抽查古文背诵时，她偶尔会卡壳，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妈~这句太拗口了嘛，再给我十分钟，保证搞定！” 面对理科难题时，她则会毫不客气地敲开黄振宇的房门：“喂，臭屁宇，这道力学分析受力图怎么画？快点，别磨蹭！” 黄振宇通常会一边毒舌“这么简单都不会，你的年级前五怎么来的？”，一边拿起笔，三下五除二画出清晰的图示，并用最简洁的语言讲解核心思路。这种时候，黄亦玫会暂时收起对他的“嫌弃”，认真听讲。
三楼苏哲家：
苏哲的复习环境堪称“奢华”。他的房间里有最新款的电脑（虽然常被黄振宇借用干“正事”），堆满了零食和饮料。他本人则瘫在舒适的电竞椅上，脚翘在桌上，手里拿着游戏杂志，旁边摊着课本。
“苏哲啊，你能不能认真点？”苏教授偶尔探头进来，一脸无奈。
“爸，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苏哲笑嘻嘻地，“这叫劳逸结合。该背的我都背了，理科嘛，懂就懂，不懂急也没用。”他对成绩要求不高，能保持中上游，不影响他未来（可能被他妈安排）出国就行。他真正的“复习”可能是在和黄振宇讨论问题时，被对方的高效思维带动一下。
三楼郑青云家：
相比之下，郑青云家的气氛凝重得多。
“青云！这次期末考，你必须给我冲进年级前二十！”郑老师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看看黄家那两个，再看看你！你是长子，要给弟弟们做榜样！”
郑青云埋首在题海中，眼镜片后的眼神疲惫但坚定。他面前的习题册堆得比谁都高。他的复习方式是典型的“题海战术”，勤奋、刻苦，一遍遍刷题，直到形成肌肉记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父亲的期望和“长子”的责任像两座大山压在他肩上。两个弟弟郑耀祖和郑登科在隔壁房间小声争吵，很快被郑老师一声怒吼镇压下去。
四楼王进宝家：
王进宝对着数学课本抓耳挠腮，一脸痛苦。“爸，这三角函数是人学的吗？我看不懂！”
王师傅系着围裙，端着一盘刚炒好的菜进来，粗声粗气地说：“看不懂就多看看！实在不行去问问黄振宇那小子！你呀，要是能把做菜的心思分一半到学习上，我也不用愁了！” 话虽这么说，他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眼里还是闪过一丝心疼。
“问黄振宇？他肯定又要嘲笑我笨……”王进宝嘟囔着，但为了不挨揍，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看。他的妹妹王小雨则安静地在角落写作业，她的成绩很好，是王家的骄傲。
五楼沈景行家：
沈景行的房间整洁得一丝不苟。她正在严格按照计划表执行复习任务，时间精确到分钟。沈教授和沈母偶尔会进来，不是端茶送水，而是检查进度或者提出更高要求。
“景行，物理的电磁学部分是你的弱项，这套竞赛题你做一下。”沈教授放下新的试卷。
“嗯，知道了，爸。”沈景行温顺地接过，手指微微蜷缩。压力像无形的网笼罩着她，她只能更努力地投入学习，才能暂时忘却那些纷乱的情绪，包括对黄振宇那份无法言说的暗恋。她偶尔会望向窗外，看到黄振宇房间亮着的灯，心里会泛起一丝微澜，随即又强迫自己埋首书本。
五楼杨洋家：
杨洋的复习……或许不能称之为复习。他早已自学完高中课程，此刻正捧着一本英文原版的《微积分与解析几何》看得入神。高中的期末考于他而言，如同高中生做小学题目。他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外界的紧张气氛与他无关。他母亲杨大妈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由着他去。
一楼、二楼、四楼等：
李磊在房间里心浮气躁，听着父母念叨别人家的孩子，心里对黄振宇的嫉妒更甚，复习效率低下。钱解放被钱大爷用“考不好暑假别想有钱花”威胁着，勉强坐在书桌前。冯国庆和陈秀英夫妇则没啥学业压力，过着平淡的小日子。孙教授家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孙大妈对无法给孙家留后依旧心存愧疚。
门卫赵大爷摇着蒲扇，看着晚归的学子们，感叹道：“年年如此哦，孩子们都不容易。”
期末考试日，天气闷热，仿佛酝酿着一场雷雨。
水木大学附属中学的考场外，气氛凝重，无形的期待弥漫在空气中。
黄振宇和黄亦玫并肩走向考场。
“喂，臭屁宇，紧不紧张？”黄亦玫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内心的忐忑。
黄振宇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惯有的自信弧度：“紧张这个词，在我的字典里是稀缺品。倒是你，别到时候画图画懵了，在数学卷子上画滑轮。”
“滚！”黄亦玫捶了他一下，心情却莫名安定不少。
进入考场，找到座位。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整个教室瞬间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如同春蚕食叶。
黄振宇拿到试卷，快速浏览一遍，心中已有计较。他答题速度极快，思路清晰，字迹虽有些飞扬，但逻辑严密。遇到难题时，他会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笔杆，但很快便能找到突破口。他的目标是高效、准确，为后面的检查和自己规划的其他任务留出时间。
黄亦玫则相对谨慎，她先通读全卷，标记出不确定的题目，然后从擅长的文科开始作答。她的字迹清秀工整，尤其是在语文卷上，文字间常流露出独特的灵气和感受力。遇到数学压轴题时，她咬住下唇，努力回想黄振宇给她讲解过的类似题型，一步步推导。
郑青云额头渗出汗珠，答题极其认真，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书写，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得分点。
苏哲则有些随性，会的题目下笔如飞，遇到难题就直接跳过，毫不恋战，还在草稿纸上画了几笔小漫画。
沈景行的手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严格按照平时训练的方法审题、作答，字迹一丝不苟。
杨洋最快答完，检查了一遍后，便望着窗外发呆，思考着刚才那本微积分书里的一个问题。
王进宝对着理科试卷愁眉苦脸，选择题连蒙带猜，大题几乎空白。李磊和钱解放的情况也大同小异，只能在基础题上挣扎。
每一场考试结束，走廊里瞬间炸开锅。
“完了完了，那道函数题我好像做错了！”
“语文作文题目是什么鬼？《守望》？我怎么知道要守望什么！”
“物理最后一道大题谁做出来了？求分享思路！”
黄亦玫拉着黄振宇对答案：“喂，那道立体几何辅助线是不是那样做的？”
黄振宇言简意赅：“嗯，连接对角线，用三垂线定理。”
“耶！我就说嘛！”黄亦玫雀跃。
郑青云则默默站在人群外，听着大家的讨论，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得失。苏哲勾着黄振宇的肩膀：“宇哥，晚上网吧走起？放松一下？”
“不去，有事。”黄振宇干脆地拒绝，他的“事”可能是下一门外语的学习。
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如同赦令。整个校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和解放的喧嚣。无论考得好坏，这一刻，压力暂时卸下。
学生们像潮水般涌出教室。笔记本和试卷碎片被抛向空中（很快被保洁阿姨骂着捡起来），欢声笑语充斥每一个角落。
“解放啦！！”
“暑假！我来了！”
“今晚去哪嗨？必须通宵！”
黄家兄妹和苏哲、郑青云等人一起往外走。
黄亦玫伸了个懒腰，脸上是重获自由的明媚笑容：“终于考完了！我的画笔在召唤我！”
苏哲大手一挥：“我请客，门口小卖部，冰棍管够！”
郑青云推了推眼镜，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轻松：“感觉……还行。”
黄振宇则比较平静，他已经在心里评估完了自己的整体发挥，大致在预估范围内。他笑了笑：“苏老板阔气，那我不客气了。”
一群少年吵吵闹闹地冲向校门口的小卖部，人手一支冰棍，在夏日的夕阳下，构成了一幅青春洋溢的画面。暂时忘却了分数，忘却了排名，只有考后纯粹的轻松和对假期的憧憬。
然而，这种轻松是短暂的。随着假期一天天过去，对成绩的担忧和期待，开始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心头。尤其是家里父母看似不经意地询问“感觉考得怎么样？”，更是加剧了这种焦虑。
一周后，是成绩公布的日子。大家都回校看榜。水木园里，暗流涌动。
黄振宇拿到了成绩单：
“语文，128分；数学，150分；英语，148分；物理，98分；化学，97分；生物，95分；政治，96分；历史，97分；地理，96分。总分，xxx分。年级排名，第6名。”
吴月江率先露出笑容：“不错，小宇，很稳定！”
黄剑知严肃的脸上也缓和了不少：“数学满分，理综稍微有点失误，但总体很好。”
黄振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可以啊，小子！”
黄亦玫则哇了一声：“黄振宇你又变态！数学满分！” 但她也替弟弟高兴。
黄振宇自己却微微蹙眉，物理和化学各扣了两分，在他预料之中，但还是觉得可以更好。他点点头：“还行。姐，该你了。”
黄亦玫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地打开成绩单：
“语文，142分；数学，135分；英语，143分；物理……” 一连串分数报出来，总分相当不错。电子音报出：“年级排名，第5名。”
“耶！第五！妈！我进了前五！”黄亦玫高兴地跳起来，抱住吴月江。她文科极其出色，理科也稳住了，这个成绩让她非常满意。
黄家笼罩在一片喜悦之中。黄剑知当即表示：“晚上加菜！庆祝一下！”
与此同时，其他各家也上演着不同的剧情。
郑青云家： 郑青云查询完成绩，年级第28名！他激动得手都在抖。郑老师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拍了拍大儿子的背：“好！没给我丢脸！继续保持！” 郑耀祖和郑登科则惨了，成绩平平，少不了又是一顿训斥甚至藤条伺候。
苏哲家： 苏哲查询完成绩，年级第108名，比上次有进步。他对着电话耸耸肩：“搞定，达标。” 苏教授无奈地摇摇头，但也知道儿子的性子，能保持这样就不错了。
沈景行家： 沈景行成绩优异，年级第12名。沈教授看了看成绩单，说：“物理还是弱了点，假期要重点补强。” 沈景行默默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至少达到了父母的基本要求。
杨洋家： 杨洋毫无悬念地，年级第1名。杨大妈喜笑颜开，逢人便夸。杨洋本人却毫无反应，继续看他的书。
王进宝家： 王进宝的成绩……惨不忍睹，年级垫底水平。王师傅拿着扫帚满屋子追着他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子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就考这点分！”
“爸！我错了！别打了！我去学厨师还不行吗！”王进宝抱头鼠窜。王小雨则拿着自己优异的成绩单，怯生生地站在一边。
李磊家、钱解放家： 同样是一片愁云惨雾，李磊和钱解放的成绩都不理想，少不了被父母数落，并再次被拿来与“别人家的孩子”黄振宇、黄亦玫比较，心中的嫉妒之火燃烧得更旺。
成绩公布后的水木园，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洗礼。喜悦、失落、平静、不甘……各种情绪在每家每户弥漫。对于黄振宇和黄亦玫来说，这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为高一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为即将到来的暑假和未来的高二生活，奠定了更足的底气。黄振宇看着自己的成绩单，眼神再次投向了更远的地方——期末考试的结束，意味着他可以暂时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那个海外留学的长远目标上了。而黄亦玫，已经开始规划她的假期绘画和滑轮计划。少年们的夏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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