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李桂香给夜少荣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慢悠悠地开口：“少荣，你跟小满的事，也该定下成亲的日子了”。
夜少荣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耳尖有点红。
夜老头磕了磕烟袋锅，“日子暖和了，办事也方便”。
“到时候我把后院那两间房拾掇拾掇，添置点家具，就能当新房”。
“我也是这个意思，成了亲，就住后院，菜馆的事就交给你们全权打理”。
夜老三故意拉长了调子，“菜馆交给他们，我可以轻松一点咯”。
夜老头瞪他一眼，“你倒想得美，咱家不养闲人，正好趁这功夫，去街上寻个好铺面。咱家菜馆名气做起来了，你再开家新店，把你那菜谱上没排上号的菜都推出去，别浪费了”。
夜老三眼睛一亮：“爹这主意不错，我早就瞅着东街那边热闹，要是在那儿开家小炒铺，保准火爆”。
夜老大也点头：“我看行”。
阳春三月，杨树村的油菜花漫成了黄澄澄的花海，夜家院子里更是喜气洋洋。
新糊的窗纸上贴着大红的囍字，老远就能听见谈笑声，热热闹闹地裹着花香飘满了村。
流水席在院里院外摆了十多桌，夜家的媳妇们在灶台前忙得脚不沾地，蒸笼里的肉包子冒着白汽，大铁锅里的红烧肉咕嘟咕嘟响，油香混着酱味，引得半大的孩子围着灶台直打转。
夜少荣今日穿着新做的红色喜服，胸前戴着朵大红花，被几个年轻伙计推搡着，脸上红扑扑的，眼里却亮得很。
喜房里，林小满已经坐在铺着红褥子的炕沿上，头上盖着红盖头，手里攥着绣花的喜帕。
胖丫穿着新做的粉布衫，像只开心的小狗崽，在屋里转来转去。
“二嫂嫂”，胖丫凑到林小满跟前，“等会儿我二哥来掀盖头，准保能看呆了”。
林小满被她逗笑，盖头下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就你会哄人”。
“本来就是嘛”。
胖丫挨着她坐下，小手摸着盖头的流苏，“我听村里人说，新娘子是天上的仙女，成亲这天最漂亮了”。
夜少荣抽空溜进喜房，问，“累不累，饿了没有？我一会儿给你和胖丫端点热乎菜进来”。
林小满摇摇头，望着窗外满院的笑脸：“不累，很开心”。
“你不用管我，有胖丫在这呢”。
“对呀，二哥哥，你快去招待客人吧，我和二嫂玩”。
夜少荣摸摸胖丫的小脑袋又溜出去。
院外的流水席开了，亲戚朋友们坐得满满当当。
夜老头和李桂香被围在中间，接受着道贺，脸上的笑纹堆得像朵花。
“大家不要客气，吃好喝好啊”，夜老大端着酒壶，给各桌添酒。
第二日一早，林小满给夜老头和李桂香磕了头，接过红包时，李桂香拉着她的手说：“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好好跟少荣过日子”。
成亲第三天的清晨，日头刚越过树梢，林小满就起来梳洗了。
她穿着夜家新做的湖蓝色衣裳，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衬得眉眼倒有了几分温婉。
夜少荣站在一旁，手里拎着给岳父岳母带的礼物往驴车上装。
“早去早回，让爹娘也尝尝咱家的手艺”。
李桂香送他们到门口，又叮嘱夜少荣，“到了那儿勤快点，帮着多干点活，别总站着当木桩子”。
“知道了，奶，我是那种人吗”。夜少荣笑着应下，扶着林小满上了驴车。
驴车慢悠悠地晃着，路边的杨柳抽出新绿，风里带着泥土的腥气和花草的香。
林小满掀着车帘往外看，眼里满是期待：“我爹娘肯定想我了”。
“以后天天见的着”，夜少荣道，都在县城住着，铺子又离得不远。
到了林家门口，就有人喊：“小满回来啦”。
林父林母早站在院门口盼着，看见驴车上的女儿女婿，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爹，娘”，林小满跳下车，扑进母亲怀里。
林母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眼眶有点红，“夜家待你好不好？习不习惯”？
“好着呢，娘您看，我还吃胖了点”。
林小满笑着转了个圈，“奶奶她们总给我做好吃的，少荣也疼我”。
夜少荣把礼物搬下车。
“少荣，快进屋坐”，林父笑着招呼，接过他手里的米酒，“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家里啥都有”。
“家里有归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嘛”。
“岳父岳母打算啥时候去铺子里”？
“我们想着明日就去，这不是专门在村里等着你们回门么”。
“我和小满也是打算明日就去菜馆了”。
“嗯，那好啊，不如你们今天就留在这里过夜，我们明日一起去县城”。
夜少荣想了想就答应下来了，家里人看他们没有回去，应当也能想到他们在岳父家留宿了。
饭桌上摆满了菜，林母一个劲给夜少荣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
夜少荣往林父碗里添酒。
林父喝了口酒，点点头：“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小满性子直，你以后要多担待点”。
“爹您放心，小满好着呢”，夜少荣看了林小满一眼，她正低头吃饭，脸上泛着红晕。
日头西斜时，林母正准备晚饭。夜少荣走进灶房，挽起袖子说：“娘，我来吧，让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林母愣了愣，笑着往旁边挪了挪：“好啊”。
夜少荣说着，接过林母手里的面团，揉面的力道又匀又稳，面团在他手里转着圈，很快就变得光滑筋道。
林小满靠在门框上看，眼里带着笑意。她知道夜少荣的手艺是跟着他三叔学的，平时菜馆忙起来他也会帮忙炒菜。
夜少荣往面团里掺了点温水，擀成薄薄的面皮，抹上葱油，卷起来再擀，动作一气呵成。
烙饼时，火候掌握得正好，饼在锅里鼓起金黄的泡，边缘焦脆，香气顺着锅盖缝往外钻。
“姐夫，你这饼好香啊”，林小满的弟弟林大宝才十岁，扒着灶台边，眼睛瞪得溜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等会儿给你多吃两张”，夜少荣笑着，又切了块五花肉，打算做个小炒肉。
他刀工不错，肉片切得薄厚均匀，葱姜蒜爆香，肉片下锅“滋啦”一响，很快就炒出了油光，再撒把青蒜，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林父蹲在灶房门口，闻着香味直咂嘴：“今天有口福了”。
不多时，四菜一汤摆上了桌。金黄的葱油饼，喷香的小炒肉，翠绿的凉拌香椿，还有一碗炖得恰到好处的鸡蛋羹，最后是林母熬的小米粥，热气腾腾地冒着白汽。
林大宝早就等不及了，拿起一张葱油饼，嗷呜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姐夫，你明天还做吗？我以后能不能天天上你家吃饭”？
“你这孩子，还嫌弃娘做的不好吃了”。
林母笑着拍他一下，眼里却满是欢喜，给夜少荣盛了碗粥，“大宝被我惯坏了，你别听他胡说”。
哪有小舅子要天天上姐夫家去吃饭的，像什么话。
夜少荣咬了口饼，香得眯起眼：“我这是借了您的锅灶才做的好吃，大宝爱吃我做的饭，我巴不得他来呢，天天来就是了，加双筷子的事”。
林父喝着酒，夹了块小炒肉，不住点头：“这肉炒得嫩，一点都不柴。小满跟着你呀，往后有口福了”。
林小满给夜少荣夹了块鸡蛋羹，轻声说：“他就这点本事，在菜馆里天天琢磨这些呢”。
“这可不是一般本事，他也是为了铺子能越开越红火”，林母看着他们，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愿意为家里人做饭的男人，才是真疼人，你个死丫头，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那我也要学做饭，我也是真男人”，林大宝举着筷子，宣布。
夜少荣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给林大宝夹了块肉：“多吃点，长大了再学吧”。
林大宝使劲点头，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地喊了声，“我都听姐夫的”。
逗得一桌子人都笑了。
晚饭吃得热热闹闹，林父拉着夜少荣喝了两盅，话也多了起来，从县城的新鲜事聊到烧饼铺。
林母和林小满收拾碗筷时，还在念叨：“少荣这孩子不错，你算是找对人了”。
林小满心里甜滋滋的，望着堂屋里说笑的父亲和丈夫，觉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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