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衙门的铜铃刚落，夜少繁随着同僚们走出大门，暮色已漫上石阶。
他正与旁边的老吏员说着明日的差事，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对面拐角处停着辆熟悉的青篷马车，正是太傅府的马车。
“夜主事，那是不是找你的？”同僚笑着指了指。
夜少繁转头看过去，就见檀香从马车旁走过来，身后跟着个精干的车夫。
“夜公子，”檀香福了福身，“我家小姐和沉香已经在那边等着了，让小的来接您过去看宅子。”
他快步走向马车。车夫已掀开帘子，里面铺着软垫，透着淡淡的熏香。
“劳烦了。”夜少繁弯腰上车，刚坐稳，马车便平稳地动了起来。
穿过大街小巷，马车行驶得不快不慢。
夜少繁指尖摩挲着手中的折扇，想着即将看到的院子，还有等在那里的人，心里雀跃。
约莫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一条安静的胡同口。
檀香掀帘道：“夜公子，到了。”
夜少繁下车，就见杜若薇站在一处朱漆门前，穿着件浅紫色的襦裙，沉香站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个食盒。
暮色里，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见他来了，笑着迎上来：“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被差事绊住呢。”
“没有，没有。”夜少繁笑道，目光落在那扇门上，“这就是你说的二进院子？”
“嗯，”杜若薇率先进院，“进来瞧瞧吧。”
绕过影壁，里院豁然开朗——正房三间宽敞明亮，窗明几净，东厢房是原主人用来做书房的，里面的家具都还在。
西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能做客房。
“怎么样？是不是看着还行”？杜若薇站在院里，转身问他，眼里带着期待，“正房能住人，书房也够宽敞，院子里还能种种花草，或是请厨娘种些菜也可。”
夜少繁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越看越满意。
正房的梁柱结实，书房的光线正好落在靠窗的位置，最难得的是，院里的石板路平整，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
“很好，”他真心实意地赞叹，“比我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见他喜欢，杜若薇松了口气，嘴角弯得更厉害了：“牙人说，前主人家里人丁不旺，已经搬过去和儿孙们一起住了，才想着把这处卖掉。屋里的家具若是不嫌弃，都能留下，省得再费心添置。”
“不嫌弃，扔了太可惜，”夜少繁连连道，“这样一来，省下许多事，打扰一下，搬进来就能住了。”
几人很快就看好了，决定就买这里。
沉香这时打开食盒，拿出几样精致的点心：“二小姐，夜公子先垫垫肚子。”
“多谢”。
夜少繁看着她们，语气真诚，“为了我的住处，你们跑了好几趟，今天肯定也还没用晚膳吧，不如我请你们到前头吃点东西如何”？
“好呀，我知道前面那条街，有家馄饨很好吃，开了好些年了，正好去尝尝”，杜若薇在前面走着带路。
夜少繁赶紧跟上。
一行人走到街口，果然见一家小小的馄饨铺，挂着块“朱记馄饨”的木牌，门口的锅里正冒着白汽，香味飘得老远。
老板是对中年夫妇，见他们进来，热情地招呼：“客官里面坐，要几碗馄饨？”
“五碗鲜肉小馄饨，再来五个鸡蛋饼。”杜若薇熟门熟路地吩咐，又转头问夜少繁，“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夜少繁点头应好，又加了两碟子小菜。
店里有四张小桌，他们一行五人正好分坐两桌。
车夫和丫鬟们坐了一张，夜少繁和杜若薇坐了另一张。
老板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端上热腾腾的馄饨，白瓷碗里飘着翠绿的葱花，鲜肉馅的馄饨鼓鼓囊囊，看着料就很足。
鸡蛋饼也是现做的，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杜若薇赶紧拿起勺子。
夜少繁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送进嘴里，皮薄馅鲜，汤里带葱花的咸香，暖意从舌尖一直淌到心里。
“确实好吃，比客栈的厨子做得还鲜。”
“那是，”杜若薇得意地扬起下巴，自己也舀了个馄饨，“这家老板以前也是大酒楼出来的，后来才出来开了这小铺子，味道能差得了吗？”
两人埋头吃着馄饨，偶尔抬头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
旁边的檀香和沉香看着，偷偷抿嘴笑。车夫则吃得满头大汗，直说这馄饨比府里的热汤面还过瘾。
一碗热馄饨下肚，两人额头也渗出了薄汗。
夜少繁付了钱，两人并肩走出铺子，晚风没有白日那么燥热。
“明日我就去牙行把院子定下来，”夜少繁说，“等收拾好了，请你过来喝茶。”
“好啊，”杜若薇点头，“到时候我带罐新茶来。”
“这事你也不用自己去，让檀香去吧，牙人把钥匙都放在我们这呢，明天去交了银钱，牙人也会帮着把房契给办好的”。
“那我不跟你客气了，又麻烦檀香姑娘跑一趟”，夜少繁从钱袋里掏出两张一百两，两张十两的银票递给她。
“夜公子给多了”，檀香接过银票，又把多余的二十两还回来。
“先拿着，用不上你再还给我便是，万一去办契要打点之类的呢”。
檀香看了看自家小姐，见她点头，檀香这才把银票收好。
翌日，一大早。
檀香揣着夜少繁给她的银票，往牙行去了。
老张见她来得早，笑着打趣：“姑娘可真早呀”。
“快别取笑我了，”檀香把银子递过去，“我家小姐吩咐了，这院子的事得赶紧办妥当。”
老张也不含糊，当即取出房契文书，一笔一划写清楚，又带着檀香去官府办了过户，盖了红印。
等拿到烫着官府大印的房契时，日头都快爬到了头顶。
房契到手，接下来该收拾院子了。
檀香直接跟老张借了几个人，反正付工钱给老张，老张也不怕人跟着她去干活就跑了。
三个婆子，两个汉子都是做惯了粗活的，打扫卫生，干净利落。
一行人到了院子里，檀香指挥着婆子们先把屋里的灰尘擦干净，窗纸如果有破的赶紧换了。
厨房那块也要收拾干净。
两个汉子把院里的杂草除干净，石板路拿水冲洗一遍，家具都检查仔细，看看有没有哪里要修缮。
众人领了活计，立刻忙开了。
擦桌的擦桌，扫地的扫地，汉子们提着水桶在院里泼水，水花溅起，映着日头闪闪发亮。
忙到日头偏西，院子总算换了副模样。屋里的桌椅擦得锃亮，窗纸换成了新的，透着亮堂。
院里的青石板冲洗得干干净净，看着就格外舒服。
檀香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给了工钱。
等她拿着房契和钥匙回府时，杜若薇正在廊下喂鱼。
“回来了？”
“小姐您瞧，”檀香把房契递过去，“都办好了，官府盖了印的。院子也收拾干净了，就等夜公子搬进去了再看着添置他喜欢的物件。”
杜若薇接过房契，指尖拂过上面的名字，嘴角微微上扬：“办得不错。钥匙你先收着，等晚些夜公子下值，你给他送过去吧。”
檀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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