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老二的草莓田最近陆续有草莓开始红了起来，被晨光一照，在一片绿色里亮得晃眼。
夜老头拎着竹篮，李桂香跟在旁边，两人步子慢悠悠的，身后跟着一串半大孩子，胖丫跑得最欢。
李桂香在后面喊她慢点，注意脚下，眼睛却笑成了月牙。
这草莓是夜老二收了甜瓜栽下的，如今藤蔓爬得满畦都是，绿叶间的红果隐隐错错，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甜丝丝的香味儿。
胖丫一头扎进最前排的草莓畦，蹲在地上扒开叶子，立马叫起来：“奶奶快来，这个好大嗷”。
她指尖捏着草莓蒂，轻轻一掐，那红彤彤的果子就落进掌心，上面还沾着层细绒毛，透着股水灵劲儿。
“别捏坏了，轻着点拿”。
夜老头也蹲下来，他摘草莓有讲究，专挑那些红透了、蒂头带着点青的，说这样的不容易捏烂了。
李桂香一边摘一边教旁边的小子们：“要顺着蒂头拧，别把藤给扯断了，还要接着长得呢”。
她的篮子里，草莓摆得整整齐齐，一个个饱满周正。
胖丫摘得兴起，干脆跪在畦埂上，小手飞快地扒拉着叶子，看见红的就往篮子里塞，偶尔塞进嘴里一颗，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乐得她眯起眼直咂嘴。
她嘴里念念有词，这个要给美丽，那个要给小花，篮子里很快就堆不下了。
田埂上，夜老二正指挥着雇工们往筐里装草莓，时不时冲这边喊：“爹，娘，摘满了就先带他们回去”。
“知道啦”，李桂香应着，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胖丫的小篮子早就满了，她还特意用草莓叶把自己的篮子给盖好。
跑到夜老头身边，献宝似的掏出颗最大最红的：“爷爷吃”。
夜老头接过来，咬了一小口，甜汁在舌尖化开，他笑着摸了摸胖丫的头：“咱胖丫摘的就是好吃”。
用来装草莓的小竹篮是夜老二专门去找竹篾匠定制的，纹路细密，提手处还缠了圈红绳，看着精巧又讨喜。
每一只竹篮装了差不多三斤草莓，红果果衬着青竹篮，十分亮眼。
村长家的牛车这几天也会帮着送货，夜老二赶着驴车到夜家食肆时，时间刚好。
夜老三早把铺子门口的长桌摆好，见草莓车来了，赶紧招呼伙计卸车。
“先尝后买，酸甜可口的大草莓咯，二百文一篮”，夜老三扯开嗓子喊，刚摆好的几篮草莓就被路过的妇人围住了。
“这神马草莓看着真新鲜”，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拿起篮子，颠了颠，“这竹篮也精巧，买回去还能当针线笸箩”。
说着就掏出铜板，拎了两篮走。
消息传得快，没一会儿，食肆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
有给孩子买的，有提着走亲戚的，还有茶楼的采买一下子订了十篮。
吃早食的客人都还没有散，带来的草莓就卖得只剩最后两篮，还有人来问，夜老三只好拱手：“下午还有一趟，最近每天都是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因为草莓不好挤压，所以一车也拉不了太多，所以分开两趟往城里送。
夜老二数着钱袋里的铜板，乐呵呵的，“照这光景，赚的银钱又可以买几亩地了”。
他跟夜老三盘算，“回头我再去让匠人多编些竹篮，咱得赶在年前，多卖点草莓，多挣点银子，明年你们也换个大些的铺子”。
食肆门口最近热闹的很，除了茶楼酒楼的采买，连城里红袖坊的妈妈也亲自来了。她穿着一身水红绸裙，手里捏着帕子，瞅着竹篮里的草莓笑的花枝乱颤，定下了每日十篮的量。
夜老二和堂哥们忙得脚不沾地，刚把新摘的草莓装篮送去，转眼就被抢空。
竹篮编了一批又一批，钱袋也跟着鼓了一个又一个。
可秋意渐浓，深秋的风里带了凉意，草莓藤上的红果一天比一天少。最后一日收摊时，夜老三把剩下的一篮分给了铺子里的伙计们，叹道：“大家最近也辛苦了，都尝个味儿”。
回到村里，夜老二把卖草莓赚来的银子交给夜老头，沉甸甸的一包。
夜老头摸着银子，却在盘算别的，“开春那辣椒地要不也种甜瓜和西瓜算了”。
一年收两季水果，这比种粮食出银子。
辣椒现在村里已经有不少人种了，铺子里要用完全可以收购别人的干辣椒。
要是他们家愿意收干辣椒，给的价格还合理，肯定有人会拿出更多地来种辣椒的。
夜老头把这个想法一说，家里人都点头表示认同。
“那过几天你去和家里几个亲戚家也说一声，收谁的不是收”，李桂香道，这样也可以拉拔一下亲戚家。
夜老二只管安心种瓜果。
胖丫在外面玩了一圈回来，往奶奶的腿上一扑，小嗓子脆生生的：“奶奶，我今天想吃排骨炖土豆，烂烂的土豆要吸饱了肉汤的嗷”。
李桂香笑着点她的额头：“就你嘴刁”。
话虽如此，却直起身往肉缸走，摸出一大块带肉的排骨。
这个肉缸就是她特意放在这屋给胖丫打掩护的，有时候胖丫要吃啥家里没有的食材，她就会悄悄放里头。
家里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家里经常凭空出现各种吃的用的。
胖丫跟在奶奶后面，看奶奶把排骨剁成小块，用温水泡去血沫，又往灶膛里添了把柴，让铁锅烧得冒烟，再把排骨倒进去翻炒。
“滋啦”一声响，肉香混着油星子冒出来，香得她直咽口水。
“奶奶，放土豆放土豆，胖丫要多多的土豆”。
她指着墙角的土豆筐，那里摆着两筐黄土豆，是今年菜园子里新收的，表皮还带着点泥土。
李桂香洗掉土豆上的泥巴，切成滚刀块，等排骨煸得金黄，就往锅里加了酱油、姜片，再添上热水，末了把土豆“哗啦”一声倒进去，盖上锅盖焖着。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锅里咕嘟咕嘟响，肉香混着土豆的绵甜，顺着锅盖缝往外钻。
胖丫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前，时不时往锅盖上瞅一眼，想看土豆炖得软了没。
李桂香被她逗笑：“再等会儿，炖到脱骨才好吃，要不然啃不动”。
少安少新也闻着味儿跑来了，扒着灶台边踮脚看，嘴里直嚷嚷：“好香嗷，奶奶又炖肉肉了”。
“都有都有，快去拿碗筷”。
李桂香揭开锅盖，撒了把葱花，顿时香气更浓了。
排骨炖得酥烂，轻轻一抿就能脱骨，土豆吸足了肉汤，黄澄澄的泛着油光。
她盛了满满一大碗，先给胖丫舀了几块带筋的排骨，又给两个小的各挑了个几块土豆。
胖丫捧着碗蹲在门槛上，先啃了口排骨，肉香在嘴里化开，再挖了勺土豆，绵密得像沙，混着肉汤的鲜，烫得直呵气。
少安，少新用勺子挖着土豆块啃，小脸都蹭上了油，像两只小花猫。
夜老头从外面回来，见这光景，眯着眼笑，“嗯，还是老婆子炖得香，老远我就闻出来是你在做饭了”。
李桂香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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