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后屋的小板凳上，胖丫啃着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含糊不清地跟李桂香嘀咕：“奶奶，二嫂的手艺不错”。
李桂香正帮着剥大蒜，也跟着孙女小声嘀咕，“嗯，是个实在姑娘”。
胖丫点点头，见二哥哥听奶奶的吩咐从后院拎出个竹篮，里面装着十几个水蜜桃，个个红扑扑的，绒毛上还沾着晨露。
他往隔壁烧饼铺走时，脚步和背影都透着股雀跃。
“我二哥送桃子去啦”。
胖丫刚打算跟出去，被李桂香拉住：“别瞎跑，让你二哥自己去就行”。
烧饼铺里，林老板正抡着擀面杖揉面，见夜少荣进来，直起腰笑着招呼，“少荣来啦”。
“林伯，自家种的，早上刚摘的桃，给您和小满尝尝鲜”。
林小满刚进来，看见桃子，脸又红了，笑着说，“我去洗桃去”。
林老板笑着捶了夜少荣一下，“你这小子，还挺会来事”。
他拿起个最大的桃，掂量着。
夜少荣挠挠头：“应该的，林伯”。
“小满性子直，有时候有点倔”，林老板忽然压低声音，“往后要是拌嘴，你多让着她点。她心眼实，对人好也是掏心窝子的”。
“我知道，林伯”，夜少荣说得认真，“我会好好待她的”。
灶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林小满把洗好的几个桃放在盘子里，用帕子擦着手，听见爹和夜少荣的话，脸更红了。
胖丫跑门口踮着脚往斜对面看，拽着李桂香的胳膊：“奶奶，林伯伯笑啦！他是不是也很喜欢二哥哥”。
李桂香摸着孙女的头，眼里满是笑意：“是呢。这门亲事错不了”。
日头升高时，林小满端着新做的鲜肉烧饼过来。
“夜奶奶，胖丫，快尝尝，刚做的猪肉烧饼”，她把盘子往桌上放。
胖丫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肉汁溅在嘴角：“真好吃，好多肉肉呢”。
“我的这块烧饼里有一只小猪”。
满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惠来县的暑气还没褪尽，夜老五正在县衙后堂批阅公文，门房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烫金的信封：“大人，京城来的调令到了”。
夜老五拆开一看，眉头微微蹙起。
调令上写得明白，他将平调到青州潍县，依旧任县令。
旁边的师爷凑过来瞅了眼，叹道：“大人在惠来县这几年，百姓口碑极好，怎么也该升一级才是的”。
夜老五把调令折好，放在案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他心里清楚，自己既没在朝中攀附权贵，又没背景，能平调已是幸事。
这几年惠来县的账本做得清清楚楚，粮仓也比他刚来时满了三成，虽不算惊天动地的政绩，却也对得起父母官这三个字。
他对师爷笑了笑，“在哪不是当差？潍县我倒是也还没有去过，换个地方也没啥不好”。
回到内院，妻子婉莹正带着两个儿子少麒、少麟在院里玩。
见他回来，少麒举着小铲子跑过来：“爹，你看我种的树，明年能结出果子不”？
夜老五抱起儿子，在他软乎乎的脸上亲了口：“能，咱麒儿种的树，结的果子准保最甜”。
他转头对婉莹说，“收拾收拾吧，咱过些日子要搬去潍县了”。
婉莹手里的水壶顿了顿：“潍县？那路不路过荣德县”？
“嗯，绕一点儿路可以回家一趟，正好回去看看爹娘”。
夜老五没说调令的缘由，只捡着宽心的话说，“好久没见到胖丫了，都不知道闺女还认得出我们不”。
“晚上给家里去封信，告诉爹娘这个好消息”。
少麟趴在娘怀里，小手揪着婉莹的衣襟：“娘，潍县有草莓吗？胖丫姐姐说，家里的草莓可甜了”。
婉莹笑着擦去儿子嘴角的口水：“等回去了就有草莓吃了，潍县也会有的，让你爹给你种，我们种最大最甜的”。
惠来县的百姓听说县令要走，纷纷提着自家种的菜、酿的米酒来送行。
卖豆腐的王婶抹着眼泪：“夜大人，您走了，谁还管咱这些小老百姓的难处啊”。
夜老五站在衙门口，对着百姓们深深一揖：“各位乡亲，夜某在惠来县这几年，多亏大家照拂。新县令定是个有才干的，定会比夜某做得更好，大家放心”。
他让衙役把百姓送来的东西都登记好，卖了换成铜钱，捐给了县里的育儿堂。
育儿堂都是一些被父母丢掉的可怜孩子，大多数是女孩儿，几个男孩都是身有残疾才被遗弃的。
请了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专门照看。
平日都靠善心人捐助过活，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就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来养活自己了。
出发那天，天刚蒙蒙亮，马车就停在了县衙门口。
少麒少麟扒着车窗，好奇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城门。婉莹靠在夜老五肩头，轻声说：“其实在哪都一样，只要一家子在一块儿就行了”。
夜老五握住妻子的手，看着车窗外掠过的田野。
最近夜老二忙着摘甜瓜，西瓜拉去县城卖，已经好些日子没去驿站。
抽了个空去驿站转了一圈，果然有他的信。
刚进院就扬着信纸喊：“爹，娘，老五又来信啦”。
“快出来，我给你们念一念”。
胖丫跑的飞快，第一个冲到堂屋。
夜老二刚打开信，就激动道，“老五说他们要回来了”。
李桂香闻言，激动的睁大了眼睛，“真的？啥时候的事？为啥子要回来了”？
老五当官当的好好的，按理来说不应该随便离开惠来县才对。
“老五在信里说，调令已下，不日将赴潍县任职，顺路回杨树村看看，我算算日子，大约过几天就能到了”。
“平调去青州潍县，还说婉莹带着少麒少麟一块儿回来，让咱都见见”。
胖丫听见“少麒少麟”的名字，嗷嗷叫。
“小弟弟们也要回来啦？嘿嘿嘿”。
李春英笑着把胖丫拉到怀里，“你爹娘和弟弟们要回来咯，二伯母得把房间都收拾出来，铺上新褥子等着他们去”。
“老五这次回来肯定不止他们几个人，还有随从和仆人，得多收拾一些住的地方，老宅那边肯定也要收拾出来”。
夜老二寻思着，怎么也有一队护卫，还有车夫，厨娘等等。
“我和二嫂一块儿收拾”，张玉梅也走了出来。
“不用你，你这肚子都五六个月了，好好待着吧”，李春英赶紧拒绝。
李桂香也劝她就在家待着。
“我去看看哪些鸡养的肥一些，等老五回来了多杀几只，再蒸几笼白面馒头，老五打小就爱吃这口”。
夜老二接口道：“兔子也杀几只”。
第五日，夜老五的马车进了杨树村。
刚进村他就率先跳下来，想看看多年没回来的村子。
他身穿青色官袍，比从前要壮实了一些，却更显沉稳。
赵婉莹也带着两个孩子跟着下了马车，一岁半的少麒少麟在马车上探头探脑。
刚的家门口，就看见李桂香，眼圈先红了：“娘，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李桂香拉着婉莹的手，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快让奶奶瞧瞧，麒儿都长这么高了，麟儿这小模样，跟老五小时候一个样呢”。
胖丫听到动静，小炮弹一样冲出来。
少麒躲在娘身后，偷偷看胖丫，见她手里还举着葡萄，小声问：“你就系胖丫姐姐呀”？
胖丫把葡萄塞给他：“是呀！我就是胖丫呀，你怎么知道的”？
“爹娘，胖丫好想你们呀”。
“哎，娘也想胖丫”，赵婉莹过来牵着女儿的手。
“我们胖丫长高了不少”，夜老五也走在胖丫旁边，揉揉她的头发。
少麒少麟: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里？
谁来抱抱孩子呀。
还是夜老头看到两个孙子站在门口，赶紧走过去，一边胳肢窝夹一个，把人带到后院。
夜老二去老宅那边安排跟过来的护卫等人。
一行人坐下，说说笑笑，少麒很快就跟胖丫混熟了，追着她问东问西。
少麟趴在夜老头肩头，好奇地瞅着一屋子人。
李春英和张玉梅都出来打了招呼，就钻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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