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的冬天，来得又早又狠。
才刚入冬，鹅毛大雪就已经封了山。
山洞驻地里，战士们穿着单薄的棉衣，围着篝火取暖。
赵铁柱的进步，只是这残酷冬天里的一抹亮色。
更多的时候，气氛是凝重的。
粮食在快速消耗，药品也见了底，吴医生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报告！！”
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了山洞的寂静！
“轰”的一声，门帘被撞开！
一个哨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浑身是雪，脸上被风刮出了几道血口子，嘴唇紫得发黑。
“队……队长！！”
“鬼……鬼子……来了！！”
“呼啦”一下！
山洞里所有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抓起了枪！
“慌什么！！”
石铁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扶住那个哨兵！
“水！给他水！！”
王庚赶紧递过水壶。
哨兵“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才喘上气来！
“队长！！”
“鬼子……漫山遍野！！”
“从……从东边、南边、还有北边！三路！！”
“火把连成了一条龙！！”
“看……看那架势……至少……至少上千人！！”
“什么？！”
李大山的脸，瞬间白了！
“上千人？！”
“他娘的！松井一郎疯了吗！！”王庚一拳砸在石壁上！
“他这是要干什么！要跟我们决战吗！！”
“决战？”
石铁山快步走到地图前，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
他摇摇头。
“他不是要决战。”
“他是要‘清乡’！！”
“他是要，把我们这点人，像梳子梳头一样，彻底从这片山里，剔出去！！”
“他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嘶……”
山洞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林啸天！！”
石铁山猛地回头！
“到！！”
林啸天带着他的侦察组，从训练场那边跑了过来。
他们刚才在雪地里练潜伏，一个个都跟雪人一样。
“队长！什么任务！！”
“啸天！”
石铁山指着地图，声音急促！
“鬼子上千人！三路合围！！”
“我现在！需要你的眼睛！！”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我要你！立刻！摸清楚鬼子主力在哪！！”
“他们的指挥部！他们的重火力！他们的补给线！！”
“我要你把松井一郎的每一步动向！都给老子盯死了！！”
“你！是全队的命脉！！”
“你的情报！决定我们这一百八十多口子人！是死！是活！！”
“能不能做到！！”
“能！！”
林啸天没有一丝废话！
“侦察组！！”
“到！！”
老雕、猴子、赵铁柱，还有那二十个新兵，齐声怒吼！
“带足三天干粮！检查所有装备！！”
“跟我出发！！”
“等等！！”
石铁山叫住了他。
“啸天！记住我的话！！”
“这一次！不是伏击！不是冲锋！！”
“是‘反扫荡’！！”
“鬼子人多！我们人少！我们不能硬拼！！”
“从现在起！全队执行‘敌进我退’战术！！”
“李大山！！”
“到！！”
“你带一排！化整为零！给老子钻进东边的林子！跟鬼子绕！！”
“王庚！！”
“到！！”
“你带二排和火力排！去北边的黑风口！占领高地！但只准骚扰！不准恋战！！”
“其他人！跟着我！带着所有物资！向后山转移！！”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石铁山看着所有人，一字一句！
“拖！！”
“拖垮他！！”
“拖死他！！”
“鬼子上千人，吃喝拉撒，人吃马嚼！他拖不起！！”
“只要我们拖过一个星期！这场扫荡！就是我们赢！！”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石铁山最后看向林啸天。
“啸天！”
“你的任务！最重！！”
“你们侦察组！就是鬼子身上的一群牛虻！！”
“我不要你们杀敌！”
“我要你们！咬住他！骚扰他！让他睡不着觉！吃不上热饭！！”
“用你们的脑子！用你们对山林的熟悉！把这上千鬼子！耍得团团转！！”
“去吧！！”
“是！！”
林啸天一挥手！
“侦察组！走！！”
四十多道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消失在风雪之中！
……
雪，更大了。
风，像是刀子，刮得人睁不开眼。
“组长！！”
老雕趴在雪窝子里，嘴里嚼着一把雪。
“前面三百米！发现鬼子先头部队！！”
林啸天趴在他身边，举起了望远镜。
一片白茫茫中，一队鬼子，正艰难地在雪地里跋涉。
“人数，一个中队，一百二十人左右。”
“没有重火力。看样子，是搜索队。”
“组长！打不打？！”猴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冒着凶光。
“打个屁！”
林啸天放下望远镜。
“队长的命令忘了？！”
“我们是牛虻！不是疯狗！！”
他看了一眼队伍里的“读书人”张秀才。
“秀才！画下来！！”
“是！”
张秀才掏出炭笔，在发黄的草纸上，飞快地勾勒出地形和鬼子的位置。
“赵铁柱！！”
“到！！”赵铁柱趴在雪里，像一头狗熊。
“你！背着机枪！和猴子一组！”
“绕到他们侧翼三里外！！”
“等他们扎营的时候！给老子打！！”
“打几发？组长？”
“三发！！”林啸天伸出三根手指！
“就打三发！打完就跑！不许恋战！！”
“好嘞！！”猴子兴奋地一拍大腿！
“铁柱！走！咱哥俩放“窜天猴”去！！”
“是！”
“老雕！！”
“到！”
“你带猎户组！把我们带来的‘宝贝’！全给老子埋到他们必经之路上！！”
“嘿嘿！是！！”
老雕笑得一脸阴森。
“保证让这帮狗娘养的！有来无回！！”
“其他人！！”
林啸天站了起来！
“跟我！去找鬼子的主力！！”
“我们！去会会松井一郎！！”
……
当天夜里。
鬼子的先头中队，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了。
“八嘎！这鬼天气！！”
日本兵哆哆嗦嗦地升起篝火，刚要烧水。
“哒！哒！哒！！”
三声清脆的机枪点射！
从三里外的山头上，猛地响了起来！
“敌袭！！”
“趴下！！”
“卧倒！！”
鬼子营地，瞬间大乱！
篝火被踢翻！刚烧开的水，浇了一地！
“机枪！还击！！”
鬼子军曹拔出指挥刀，疯狂地嘶吼！
“哒哒哒哒哒！！”
鬼子的歪把子，朝着山头疯狂扫射！
但是！
对面，早没人了！
“八嘎呀路！！”
鬼子军曹气得跳脚！
“轰隆！！”
就在这时！
营地外围，警戒的哨兵，踩到了一个东西！
一声巨响！
那个哨兵，连人带枪，被炸上了天！
“是陷阱！！”
“医疗兵！！医疗兵！！”
“别乱动！！”
“所有人！原地警戒！！”
这一夜。
这个鬼子中队，再也没敢合眼。
他们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夜！
而猴子和赵铁柱，早已经跑回了林啸天的队伍里。
“哈哈！组长！痛快！！”
“你是没看到！鬼子那狼狈样！！”
“铁柱！干得不错！”林啸天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没手抖吧？”
“嘿嘿……”赵铁柱憨笑，“有点，不过，很过瘾！！”
“过瘾的还在后头！”
林啸天看着远处，那连绵不绝的火把。
“鬼子的大部队，上钩了。”
“走！我们去给他们，再加点料！！”
……
接下来的三天。
林啸天的侦察组，彻底疯了。
他们就像一群，生活在这雪山里的野狼。
他们不分白天黑夜地，袭扰着鬼子的每一支队伍！
“报告中佐！东路搜索队，遭到不明火力袭击！三死一伤！”
“报告中佐！北路运输队，马匹惊了！粮食……粮食全掉悬崖下面去了！！”
“报告中佐！西路……西路巡逻队，有五个人……失踪了！！”
松井一郎的临时指挥部里，信使来来回回，带来的，全是坏消息！
“八嘎呀路！！”
松井一脚踹翻了火盆！
“一群废物！！”
“上千人！抓不到他们三十个！！”
“林啸天！！”
“又是林啸天！！”
“他到底在哪里！！”
“报告中佐！”一个参谋跑了进来，“我们……我们发现了他！！”
“哦？！”松井猛地抬头！
“在……在冰河口！！”
“我们的人，把李大山的主力！和林啸天！一起堵在冰河口了！！”
“吆西！！”
松井一郎大喜过望！
“命令所有部队！全速前进！！”
“合围冰河口！！”
“这一次！我要让林啸天！插翅难飞！！”
“哈依！！”
……
冰河口。
李大山带着他那四十多号人，背靠着一条冰封的河面，被鬼子死死地压在一个山坳里！
“哒哒哒哒哒！！”
鬼子的机枪，不要钱一样地扫射！
“排长！！”
“顶不住了！！”
“鬼子……鬼子太多了！！”
“混蛋！！”李大山吐出一口血沫！
“给老子顶住！！”
“队长马上就带人来救我们了！！”
“砰！”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不好！！”
李大山猛地回头！
“鬼子……鬼子从河对岸，包抄过来了！！”
“完了……”
所有战士的脸，都白了。
“哈哈哈哈！！”
李大山忽然大笑起来。
“兄弟们！！”
“怕死吗！！”
“不怕！！”
“好！！”
“今天！咱们就跟鬼子！死磕到底！！”
“拉响手榴弹！！”
“跟他们！拼了！！”
“拼了！！”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完全不一样的枪声！
清脆！
悠长！
响彻了整个山谷！！
那个正在河对岸，嚣张指挥的鬼子军曹，脑袋“噗”的一声，炸开了！
“砰！！”
又一声！
鬼子的机枪手，倒下了！
“砰！砰！砰！！”
枪声，如同死神的点名！
河对岸的鬼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是……是林啸天！！”
李大山第一个反应过来！
“是林组长！！”
“林组长来救我们了！！”
“兄弟们！！”
李大山猛地从掩体后跳了出来！
“反击！！”
“给老子！冲啊！！”
“杀！！”
山坳里的战士们，士气大振！
“赵铁柱！！”
雪山之巅！
林啸天放下“复仇”，对着身后的赵铁柱怒吼！
“给老子！打！！！”
“是！！”
赵铁柱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他把那挺轻机枪，架在雪地里！
“啊啊啊啊！！”
“给老子！死！！！”
“哒哒哒哒哒！！”
两条火舌，从山顶，朝着山下！
疯狂地！倾泻而下！！
这是，来自死神的！
扫荡！！
鬼子，彻底乱了！
他们前有李大山的冲锋！
后有林啸天的狙杀！
头顶！还有赵铁柱这个疯子的火力压制！
“撤退！！”
“撤退！！”
鬼子兵，崩溃了！
他们扔下武器，转身就跑！
“别追！！”
林啸天对着冲昏了头的李大山大吼！
“打扫战场！！”
“带上伤员！！”
“快撤退！！松井的主力！马上就到了！！”
“啊？！是！！”
李大山一个激灵，赶紧招呼部队。
……
半个时辰后。
松井一郎带着大部队，赶到了冰河口。
他看到的。
只有满地的弹壳。
和几十具，被冻僵的、鬼子尸体。
“八嘎呀路！！！”
松井一郎的嘶吼声，在空旷的雪山里，回荡了整整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
弹尽粮绝、冻死冻伤上百人的日军，不得不撤退了。
这场声势浩大的冬季“扫荡”。
失败了！
……
新的山洞驻地。
石铁山，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林啸天。
“干得漂亮。”
这是石铁山，第一次，如此夸奖一个人。
“队长。”
林啸天的脚，裂开了，血水和棉鞋冻在了一起。
“幸不辱命。”
他笑了。
“我们……拖住他们了。”
石铁山走过去，重重地，抱住了他。
“好小子。”
“好小子！”
“你现在！是我石铁山！最倚重的！骨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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