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炉第二天就送到了卧室。
南方的秋夜带着渗人的湿冷,小小的煤炉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驱散了屋里的寒气和霉味,也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温暖。
江黎黎夜里睡得踏实了许多。
陆博渊依旧早出晚归,但江黎黎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履行“丈夫”和“准爸爸”的责任。
比如,他会在出门前确认煤炉的通风,会在回来时,带回一些时令的水果或她偶尔提过想吃的东西。
这天晚上,陆博渊回来得比平时更晚些,身上带着浓重的汗味和泥土气息,眉眼间是难以掩饰的疲惫,显然是刚结束了一场高强度的野外拉练。
他沉默地吃了晚饭,洗漱完毕,便坐在卧室唯一的椅子上,揉着有些肿胀的小腿。
长时间的急行军和野外匍匐,让他的旧伤有些复发迹象。
江黎黎看在眼里,心里动了动。
她起身,去厨房打了半盆热水,又兑了些凉水,试了试温度,端到陆博渊面前。
“泡泡脚吧,能缓解疲劳。”她将盆放在他脚边,语气自然。
陆博渊愣住了。
他看着地上那盆冒着热气的水,又抬头看向江黎黎,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近乎茫然的神色。
从小到大,除了年幼时母亲,从未有人给他打过洗脚水,在部队,再苦再累,也都是自己打理。
这突如其来的照顾,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自己来。”他声音有些干涩,弯腰想去脱鞋袜。
“别动。”江黎黎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她的手很轻,带着温热的力度。
陆博渊身体一僵,动作顿住了。
江黎黎蹲下身,伸手去解他军靴上沾满泥点的鞋带。
她的动作不算熟练,但很仔细,一根根解开缠绕的鞋带,然后小心翼翼地帮他脱下沉重的军靴,再是浸满汗水、带着磨损痕迹的军袜。
当他的双脚暴露在空气中时,江黎黎的心微微抽了一下。
那是一双属于军人的脚。
脚底布满厚厚的老茧,脚踝处有陈旧的伤疤,指甲修剪得很短,却依旧能看出长期负重行走留下的变形痕迹。
这双脚,走过多少崎岖的路,踏过多少险峻的山?
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轻轻托起他的脚踝,将其放入温热的水中。
在她指尖触碰到他脚踝皮肤的瞬间,陆博渊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想要缩回脚!
“别动!”江黎黎低喝一声,手上用力,稳稳按住了他的脚踝。
她的力气自然比不上他,但那份不容置疑的语气,却让陆博渊瞬间僵住。
他低头,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纤细的手指按在他古铜色、带着伤疤的脚踝上,黑白分明,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她的头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落在颊边,侧脸在煤炉的光晕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她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水盆,用手撩起热水,轻轻浇在他的脚背上,小腿上。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疲惫酸胀的肌肉,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陆博渊的身体从最初的僵硬,慢慢放松下来。
他靠在椅背上,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她。
这个角度,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尖,和微微抿着的、泛着健康光泽的唇。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愫,像温泉水,悄无声息地漫过他冷硬的心房。
温暖,而潮湿。
他喉结滚动,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水声轻响,和煤炉里偶尔传来的、柴火轻微的噼啪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亲昵的气氛。
江黎黎认真地帮他洗着脚,按摩着脚底和小腿紧绷的肌肉。她懂得穴位,手法专业,力道恰到好处。
陆博渊闭着眼,感受着那双柔软的手在自己最疲惫的部位揉按,带来一阵阵酸麻过后的舒爽。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女人,愿意为他做这样的事。
而且,是她。
这个曾经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却冷静理智地与他“约法三章”,还会在他疲惫时,蹲下身为他洗脚的女人。
她到底……还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
“好了。”江黎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干净毛巾,仔细地帮他擦干脚上的水珠,连脚趾缝都没放过。
动作轻柔,细致。
陆博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满了,胀胀的,暖暖的。
江黎黎端起水盆,准备出去倒水。
许是蹲久了腿麻,又或许是水盆有些沉,她起身时,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小心!”
陆博渊几乎是瞬间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力度稳健。
江黎黎稳住身形,抬头对他笑了笑:“没事。”
她的笑容依旧平静,但陆博渊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力掩饰的窘迫。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的手指上,心里蓦地一软。
“谢谢。”他低声道,声音沙哑。
江黎黎摇摇头,端着水盆出去了。
陆博渊独自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刚刚被她仔细擦干的脚,脚背上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柔软的触感。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扶住她胳膊的手掌,那里似乎还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
一种强烈的、陌生的冲动,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想抱抱她。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如此强烈,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压下这荒唐的念头。
他们只是……合作关系。
对,合作。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冷空气平息内心的躁动。
江黎黎倒完水回来,看到陆博渊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那里,眼神有些放空,耳根却红得明显。
她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收拾着。
“不早了,休息吧。”她铺好床,对他说道。
“嗯。”陆博渊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向自己的地铺(他坚持睡地铺,把床让给了江黎黎)。
躺在床上,听着地铺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江黎黎却有些睡不着了。
刚才为他洗脚时,他那一瞬间的僵硬和颤抖,他脚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和老茧,还有他扶住她时,那双沉稳有力的大手……
点点滴滴,像拼图一样,在她脑海里逐渐拼凑出一个更加立体、更加真实的陆博渊。
一个外表冷硬,内心却似乎藏着柔软角落的男人。
一个会笨拙地学着煲汤,会因为她一句“蚊子多”就记在心上,会在疲惫时因为她一盆洗脚水而不知所措的男人。
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地铺上的陆博渊,同样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屋顶。
脚上似乎还残留着温水的暖意,和那双柔软小手的触感。
鼻尖萦绕的,是她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混合着煤炉温暖的烟火气。
这一切,都与他过去二十多年冰冷、坚硬、充满硝烟与纪律的生活,格格不入。
却又奇异地,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他翻了个身,面向墙壁,闭上了眼睛。
嘴角,在黑暗中,无声地向上弯起。
也许,“先婚后爱”这条路……
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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