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的晨光带着冬日特有的凛冽,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城外广袤的平原上。一夜之间,原本空旷的练兵场已被密密麻麻的军营填满,连绵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呼啸的北风卷过营地,猎猎作响的旌旗遮天蔽日,红底黄字的 “宋” 字大旗在风中舒展,与各色将领的牙旗交织在一起,宛如一片涌动的红色浪潮。
李汉琼跨坐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战马上,马鞍和马镫皆是精铁打造,泛着冷冽的光泽。他身披一套玄色重甲,甲胄上的兽面纹在晨光中狰狞可怖,腰间悬挂着一把沉甸甸的镔铁大刀,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随着马匹的轻微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眯着眼,望着眼前绵延不绝的行军队伍,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粗糙的大手在马鬃上轻轻拍了拍,胯下的战马仿佛读懂了主人的心意,仰头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轻轻刨着土。
这支东路军两万将士,皆是从禁军和地方精锐中挑选出的悍卒,个个身形挺拔,铠甲鲜明,手持长枪、长刀,眼神锐利如鹰。但此刻,他们的队列却刻意摆出了松散的架势,并非平日里严整的战阵,反而更像是一支人数庞大、气势汹汹的大军正在开拔。更特别的是,许多士兵的战马后面,都拖拽着一捆捆早已备好的干树枝,树枝在干燥的土地上摩擦拖拽,扬起漫天尘土。
起初,不少士兵还有些不解,好好的行军,为何要拖着这些累赘。但军令如山,没人敢多问,只是埋头执行。随着队伍缓缓移动,那尘土愈发浓烈,从远处望去,整支军队仿佛裹挟在一片黄色的迷雾之中,只能看到隐约晃动的旌旗和模糊的人影,根本看不清具体的兵力虚实。
“将军,这般阵势,是不是太过招摇了?” 副将王贵催马来到李汉琼身边,忍不住开口问道。王贵是李汉琼的老部下,跟着他南征北战多年,性子向来沉稳谨慎。他望着眼前遮天蔽日的尘土和一眼望不到头的旌旗,眉头微微皱起,“咱们只有两万兵马,这般大张旗鼓,若是被契丹人识破了虚实,岂不是弄巧成拙?”
王贵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李汉琼耳中。李汉琼闻言,猛地转过身,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洪亮粗犷,在空旷的平原上回荡。“招摇?要的就是这份招摇!” 他拍了拍王贵的肩膀,力道之大,让王贵的战马都踉跄了一下,“你当曹枢密为何偏偏选我来统领东路军?就因为老子最会唱这出‘声东击西’的大戏!”
他勒转马头,手中的马鞭朝着晋州的方向用力一指,语气斩钉截铁:“咱们就是要让北汉人看到,让契丹人看到,我大宋的主力大军,已经杀奔晋州来了!他们看得越清楚,心里越害怕,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李汉琼顿了顿,又指着那些拖拽树枝的士兵,笑道:“你瞧瞧这些尘土,再看看咱们这漫天的旌旗,别说契丹人了,就是咱们自己人,乍一看去,也得以为来了十万大军吧?虚虚实实,兵者之道,这道理你还不懂?”
王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尘土飞扬,旌旗密布,确实是一派大军压境的架势。他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拱手道:“将军英明,末将受教了。”
“废话少说,传令下去!” 李汉琼收敛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今日午时之前,务必赶到三十里外的落马坡扎营。记住,扎营时,每营的灶数都给我加倍,帐篷也要多搭出三成。另外,让士兵们多砍些木头,做成假的炮架和攻城梯,摆在营地外围。”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要让契丹的探马远远一看,就知道咱们不仅人多势众,还带着全套的攻城器械,是铁了心要拿下晋州!要让他们算不清、猜不透,咱们究竟有多少人马,心里发怵,不敢轻易动弹!”
“末将领命!” 王贵大声应道,立刻拨转马头,召集传令兵,将李汉琼的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
军令如山,两万将士立刻行动起来。负责搭建营帐的士兵手脚麻利,一根根木杆迅速立起,蓝色的帐篷在平原上铺开,密密麻麻,比实际需要的数量多出了不少。负责造灶的士兵更是忙碌,原本每营只有五十个灶,如今硬生生加到了一百个,灶火燃起,炊烟袅袅升起,绵延数里,蔚为壮观。还有一队士兵,扛着砍伐好的木头,在营地外围叮叮当当忙碌着,将木头搭成炮架和攻城梯的模样,远远望去,栩栩如生,气势十足。
李汉琼骑着马,在营地中缓缓巡视,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愈发满意。他深知,这场戏不仅要演给敌人看,还要演得逼真,演得让敌人深信不疑。晋州是北汉的重镇,也是契丹南下的必经之路,只要契丹人认定宋军主力在晋州,就会将重兵调集过来,那么中路军在狼牙谷的伏击,西路军在飞狐陉的奇袭,才能顺利得手。
与此同时,在潞州城外二十里外的一处山岗上,几簇枯黄的草丛微微晃动,露出了几双惊恐的眼睛。这是北汉派来的探马,一共五人,皆是精锐的斥候,擅长潜伏侦察。他们本是奉命来探查潞州宋军的动向,却没想到,刚登上山岗,就看到了如此震撼的一幕。
远处的平原上,宋军的旗帜一眼望不到边,红色的浪潮在尘土中涌动,马蹄声、呐喊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隔着二十多里地,都能隐约传到耳中。那漫天的尘土,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染成黄色,让人看不清这支军队的具体人数,但那绵延数里的营地和冲天的炊烟,却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支军队的庞大。
“宋…… 宋军主力!这绝对是宋军主力!” 为首的探马头目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名叫孙彪,此刻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握着望远镜的双手抖个不停。他在北汉军中当了十几年的斥候,见过无数大阵仗,可如此声势浩大的军队,还是头一次见到。
“头…… 头儿,这得有多少人啊?” 旁边一名年轻的探马咽了口唾沫,脸色惨白,“看这营地,这炊烟,少说也有十万吧?”
“十万?我看不止!” 另一名探马接口道,“你看他们营地外围的攻城器械,那么多炮架和攻城梯,显然是准备强攻晋州的架势。这等规模的兵力,除了宋军主力,还能有谁?”
孙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个消息太过重要,稍有延误,后果不堪设想。晋州一旦被宋军主力攻破,北汉的门户就彻底打开了,太原城也将岌岌可危。而且,契丹的援军还在半路,若是他们不知道宋军主力的动向,很可能会陷入被动。
“别废话了!” 孙彪猛地回过神,厉声下令,“快,咱们兵分两路,一路火速赶回太原,向陛下禀报,就说宋军主力十万余人,已从潞州出发,直扑晋州!另一路,连夜赶往契丹大营,面见耶律挞烈主帅,让他速速派兵增援晋州!”
他从怀中掏出两块令牌,递给身边的两名探马:“拿着这个,沿途所有驿站都要给你们换马,日夜兼程,一刻也不能耽误!记住,军情紧急,若是延误了,咱们都得掉脑袋!”
“是!” 两名探马接过令牌,郑重地抱了抱拳,立刻转身,从山岗后侧牵出隐藏的战马,翻身上马,朝着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很快消散在风中,他们的身影也迅速消失在远方的官道上。
孙彪和剩下的两名探马没有离开,依旧趴在山岗上,死死地盯着宋军的营地。他们要继续观察宋军的动向,随时准备传递最新的消息。只是,望着那依旧在不断扩大的营地和漫天的尘土,三人的心中都沉甸甸的,充满了不安。
夕阳西下,余晖将潞州城外的平原染成了一片金黄。李汉琼的东路军已经在落马坡稳稳扎下营来,营地中灯火通明,炊烟依旧袅袅,偶尔还能传来士兵们的呐喊声和兵器的碰撞声,一派繁忙而又肃杀的景象。
中军大帐内,灯火璀璨,一张巨大的行军地图铺在案几上。李汉琼卸了重甲,只穿着一身青色的便服,正与几名亲信将领围坐在一起,案几上摆着几坛烈酒和几盘简单的肉食。
“来,兄弟们,喝!” 李汉琼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畅快地抹了抹嘴,“今日这阵仗,摆得漂亮!我敢打赌,此刻北汉和契丹的军营里,肯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一名亲信将领笑着附和道:“将军说得是!咱们这出戏,唱得是滴水不漏。那些北汉探马,肯定把咱们当成十万大军了。说不定,此刻太原城已经人心惶惶,耶律挞烈也正带着契丹铁骑,火急火燎地往晋州赶呢!”
“哈哈哈,说得好!” 李汉琼放声大笑,又给自己满上一碗酒,“曹枢密此计大妙!咱们这出戏,可得给那契丹主帅耶律挞烈唱足了!”
他端着酒碗,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潞州和晋州之间画了一条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咱们就在这里,慢慢地演,每天推进十里,声势造得再大一些,把契丹人的注意力牢牢地钉在晋州。等中路军在狼牙谷得手,西路军烧了他们的粮草,咱们再杀过去,给他们最后一击!”
“到时候,咱们东路军虽然没怎么真刀真枪地打,可这功劳,一点也不会少!” 另一名将领说道。
李汉琼摆了摆手,神色严肃了几分:“功劳不重要,能打赢这场仗,才是最重要的。咱们大宋征战多年,就是为了收复北疆,统一河山。只要能破了太原,灭了北汉,再把契丹人赶回北边去,咱们就算是死,也值了!”
说到这里,他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脸上露出了豪爽的笑容:“待他日破了太原,老子定要亲自问问那耶律挞烈,可喜欢看这场大戏?我还要告诉他,他辛辛苦苦赶来晋州,不过是陪咱们演了一场戏而已!”
帐内的将领们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自信与豪迈。帐外,北风依旧呼啸,灯火在风中摇曳,映照着营地中肃立的士兵和密密麻麻的营帐。
而此刻,北汉的快马已经抵达了太原城外。守城的士兵看到探马手中的紧急令牌,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打开城门,让他疾驰而入。太原皇宫内,北汉皇帝刘钧正在与大臣们商议国事,听闻宋军主力十万余人直扑晋州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手中的茶杯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快,快传旨,让晋州守将死守城池,绝不能让宋军攻破!” 刘钧声音颤抖,脸色惨白,“另外,再派使者,火速前往契丹大营,催促耶律挞烈,让他立刻派兵增援,否则,太原危矣!”
一时间,太原城内人心惶惶,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匹快马也正朝着契丹大营疾驰而去。夜色渐浓,官道上只有马蹄声不断回响。探马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冒着刺骨的寒风,拼命催促着胯下的战马。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着的,是北汉和契丹的命运。
而潞州的宋军大营里,李汉琼依旧在与将领们畅饮。灯火之下,他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他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继续把声势造大,把这场 “声东击西” 的大戏,演到最后,演到北疆大捷的那一刻。
远处的夜空,几颗星星点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寂静而深邃。没人知道,这场始于潞州城外的佯攻,将会牵动整个北疆的战局,将会在不久之后,引发一场震惊天下的厮杀。而此刻的李汉琼和他的东路军,正是这场大戏中,最耀眼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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