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的喧嚣还在耳膜上残留着余温——小贩叫卖灵草的沙哑嗓音、法器铺里金属碰撞的脆响、往来修士低声讨价还价的絮语,这些鲜活的声响随着沈墨的脚步渐远,最终被后山的死寂彻底吞没。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声响,只有衣袂擦过枯草时,偶尔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连风都在帮他隐藏踪迹。
后山的药圃废墟早已没了往日的生机。曾经整齐的药畦如今被荒草吞噬,半人高的狗尾草在夜风中摇曳,草叶上的露水沾湿了沈墨的裤脚,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断垣残壁歪歪斜斜地立在月光下,墙体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缝,有些地方甚至塌了大半,露出里面发黑的夯土。几块破碎的瓦当散落在地上,上面雕刻的云纹早已模糊,只有边缘的碎口还泛着当年烧制时的青灰色。
沈墨选了最阴暗的角落——一堵坍塌的土墙背后,这里刚好能挡住月光,也能让他看清废墟入口的动静。他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坐下,粗糙的墙面蹭得后颈有些发痒,而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黑市的遭遇如同一场刚结束的噩梦,此刻回想起来,依旧让他脊背发凉。
柳如眉的侍女…那女人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她穿着一身素色的侍女服,袖口绣着淡淡的银线纹样,看起来温顺无害,可那双眼睛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能精准地看透人心。当时她甩出的暗器,是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带着一点墨色,沈墨至今记得银针擦过耳畔时,那股冷冽的金属气息,还有针钉在树干上时,发出的“笃”的轻响——那力道,若再偏半分,就能刺穿他的太阳穴。
更让他忌惮的,是侍女那番话。“沈公子还是少对叶家旧事好奇为妙,免得惹祸上身。”她的声音平缓得像在说天气,可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仿佛在暗示,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柳如眉的注视之下。她知道他在查叶家,甚至可能察觉到了他左臂的异常——那个暗红色的纹路,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柳如眉…她就像个站在高处的棋手。”沈墨在心里暗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她棋盘上的棋子,她想让我们走哪步,就走哪步,甚至不用亲自出手。”这种被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像喉咙里卡了一根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残响…旧日之影”这两个词上,这是侍女临走前,看似无意提起的。当时他没在意,可此刻静下心来琢磨,才发现这绝非随口一说。“残响”是什么?“旧日之影”又指向哪里?它们必然和叶家有关,甚至可能是找到叶家遗迹的关键线索。
沈墨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的废墟。残破的瓦砾堆里,还躺着一个断了柄的药杵,木柄已经发黑腐烂,石质的杵头却还泛着淡淡的光泽,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研磨灵草的药香;墙角的枯藤早已失去绿意,只剩下灰褐色的藤蔓紧紧缠着断砖,像一双双干枯的手,想要抓住什么;不远处,还有一个破碎的陶罐,罐口的裂痕里卡着几片干枯的花瓣,不知道是哪一年的灵花留下的痕迹。
这些东西,都是过往岁月留下的“残响”。它们沉默地躺在那里,却能让人联想到曾经的画面——药圃里,修士们弯腰照料灵草,药杵研磨灵草的“咚咚”声,陶罐里盛放的新鲜花瓣…这些画面虽然模糊,却真实地存在过。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突然像闪电般劈开了他的脑海!
“废品共生系统!”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
这个系统,是他偶然得到的机缘。平日里,它靠吸收那些残次法器、废弃物品里的灵气残渣和记忆碎片运转。那些被人丢弃的废品,在别人眼里是垃圾,可在系统这里,却能析出微弱的灵气,甚至偶尔会传来一些模糊的画面——比如某件法器曾经的主人,用它斩杀过妖兽;比如某个陶罐,曾经装过珍贵的灵液。
这些记忆碎片,不就是“旧日之影”吗?而系统吸收的,不正是器物身上承载的“残响”吗?
柳如眉让侍女传递的,会不会就是这个意思?她知道他有系统,所以暗示他,不用急着去危险的荒漠寻找叶家遗迹,而是可以从宗门里那些海量的废弃物品中,寻找与叶家相关的“残响”——那些藏在废品里的记忆碎片,或许就是打开叶家秘密的“钥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长。它太合理了,完美契合了他的能力,也贴合了他现在的处境——他不能离开宗门太久,左臂的纹路随时可能恶化,而宗门里的废品处理处,恰好堆满了来自各个时代、各个地方的废弃物品,那里极有可能藏着他要找的线索。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可紧接着,就是更深的忌惮。柳如眉太可怕了,她不仅看穿了他的秘密,还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这条路看似安全,却可能让他更加依赖系统,也更容易被她掌控。就像给笼子里的鸟喂食物,让鸟以为自己有选择,可实际上,依旧逃不出笼子的范围。
“不管怎么样,这是现在唯一的路。”沈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时间已经不多了。
左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他小心翼翼地卷起袖子,月光下,那个暗红色的纹路格外显眼——它比之前又向下蔓延了一丝,已经快到手腕了,颜色也更深沉,像皮肤下流淌着一滩凝固的污血,隐隐还能看到纹路在微弱地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之前服用的清灵散,药效正在慢慢减退。原本覆盖在纹路处的清凉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灼烧感,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爬动,啃咬着他的神经。
“必须尽快行动。”沈墨咬了咬牙,将袖子放下来,遮住那道扎眼的纹路。他的目标很明确——废品处理处。
可怎么回去?这成了一个难题。旧库房的事情发生后,王长老肯定把他当成了重点追查对象,废品处理处作为他曾经待过的地方,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些执法堂的弟子,会像猎犬一样守在周围,盯着每一个进出的人,甚至可能在暗处设下了禁制陷阱,就等他自投罗网。
硬闯肯定不行。他现在修为不高,一旦被围住,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沈墨蹙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身旁的一块断砖。断砖是灰褐色的,表面坑坑洼洼,还沾着一些潮湿的泥土。敲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笃…笃…笃…”,每敲一下,他的思绪就清晰一分。
突然,他的手指顿住了。
砖…瓦砾…废墟…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慢慢成形。
所有人都认为,他如果要回废品处理处,必然会走正常的路径——要么从大门进去,要么找某个隐蔽的缺口翻墙。可如果…他不从“上面”走呢?
沈墨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药圃废墟。这里荒废了几十年,当年作为药圃,肯定需要灌溉和排水。会不会有一些废弃的沟渠通道,藏在地下?这些通道年久失修,多半被淤泥、碎石堵死了,早就没人记得它们的存在,自然也不会有人看守。如果这些沟渠有支线,会不会刚好通向废品处理处的下方?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虽然听起来希望渺茫,而且地下通道必然充满危险——可能缺氧,可能有有毒的虫豸,甚至可能随时坍塌,但比起正面对抗执法堂的守卫,这无疑是更可行的“奇招”。
“试试总比坐以待毙好。”沈墨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他对这片药圃不算熟悉,但小时候跟着村里的老人来过后山,隐约听老人说过,以前药圃有专门的排水渠,用来排走雨季的积水。
他开始在废墟里仔细搜寻。月光虽然微弱,但足够让他看清地面的情况。他拨开半人高的杂草,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袖口,凉丝丝的;他搬动地上的碎瓦,有些瓦块很重,需要用两只手才能挪开,手指被瓦砾的碎口划破,渗出一点血珠,他却浑然不觉。
他沿着废墟的边缘慢慢走,目光紧盯着地面,寻找任何可能是通道入口的痕迹——比如不自然的土块堆积,或者颜色与周围不同的地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药圃最边缘,一堵几乎完全坍塌的矮墙下方,他发现了异常。
那是三块巨大的条石,呈三角形排列,与周围散落的碎瓦不同,这三块条石似乎是刻意放在这里的。沈墨蹲下身,用手推了推其中一块条石,条石纹丝不动,但他能感觉到,条石下方是空的——因为他敲击条石时,声音比敲击其他地方更闷,没有实心的厚重感。
更重要的是,条石的缝隙里,隐隐透出一股阴冷潮湿的土腥气,还夹杂着一丝腐烂树叶的味道,显然是从地下传上来的。
沈墨心里一喜,立刻找来一根粗壮的枯树枝,插进条石的缝隙里,用力撬动。枯树枝“嘎吱”一声,弯成了一个弧形,条石终于微微动了一下。他又换了几个角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中一块条石推开半尺宽的缝隙。
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个人匍匐通过,一股更浓郁的冷风从洞里涌出来,带着陈腐的霉味和土腥气,吹得他脸颊发凉。他借着月光往里看,隐约能看到洞口边缘,还残留着一些残破的木架结构——木架已经发黑腐烂,轻轻一碰,就有细碎的木屑掉下来,显然是当年支撑渠道的架子。
“就是这里了!”沈墨抑制住心里的激动,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最后一点清灵散。他打开纸包,将淡青色的粉末倒在左手掌心,轻轻按在左臂的纹路上。一股清凉感瞬间扩散开来,压制住了那股灼烧般的刺痛。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趴在地上,将脑袋探进洞口。洞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里面回荡。他没有犹豫,像一条蛇一样,缓缓钻进了通道。
身体进入通道的瞬间,身后的月光就被彻底隔绝了。黑暗像潮水般涌来,将他包裹其中,只有洞口那一丝微弱的光亮,还能隐约看到。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爬,手指触碰到通道壁上的泥土,湿滑而冰冷,偶尔还能摸到一些细小的石子。
前方是更深沉的黑暗,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沈墨的心里,却燃起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喜欢修仙废品处理员!苟道克苏鲁!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修仙废品处理员!苟道克苏鲁!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