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侧过头，不顾牵动伤口的剧痛，嘶哑着问守在门口，紧张地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亲兵。
亲兵回头，脸色难看：“火力很猛！鬼子又增援了！霍当家人少，有点吃紧！”
张启山一听，挣扎着就要起来，却被军医死死按住：“佛爷！不能动！伤口会崩开！”
“放开！老子死不了！”张启山低吼，眼中全是血丝，“她会顶不住的！”
日军的反扑来得又快又狠，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押上了所有筹码，疯狂地扑向长沙城最后的防线。
炮弹像不要钱似的倾泻而下，整座城市都在炮火中颤抖、呻吟。
步兵一波接着一波地涌入，核心阵地的争夺战进入了最惨烈、最血腥的阶段，
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残破的建筑都要反复争夺，寸土必争，寸土染血。
谁也没想到，本该躺在后方医院的张启山，竟然重新出现在了阵地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每一声咳嗽都仿佛会震裂背后刚刚缝合的伤口，冷汗浸透了里层的衣衫。
但他硬是披挂上了染血的军装，连站立都需要人搀扶，被亲兵死死护在相对安全的指挥位置，
“佛爷！您怎么回来了？！”军官们又惊又急。
“少废话！”张启山一把推开搀扶的人，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地图！报告情况！”他强忍着背后钻心的剧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硬是挺直了脊梁，重新接过了指挥权。
他的出现，就像一剂强心针，瞬间稳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军心。
与此同时，在阵地侧翼，枪声同样激烈得如同爆豆。
霍锦惜带着霍家最后那十几个死士，硬是钉死在一片废墟里，死死挡住了日军试图迂回包抄的一股精锐。
他们利用断墙、弹坑，甚至同伴的尸体作为掩体，打光了子弹就上刺刀、抡起工兵铲和砖头，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搏杀。
“当家！左边！鬼子又上来了！”一个伙计嘶吼着，半边脸都是血。
霍锦惜抬手一枪撂倒一个冲得最近的鬼子，声音冷得掉渣：“顶住！一个都不准放过去！”
炮火连天，硝烟呛得人几乎窒息。
霍锦惜头发散了，脸上全是黑灰和凝固的血渍，原本利落的衣裳也被撕破了好几处，
但她握枪的手依旧稳得可怕，眼神冷冽如刀，每一次开枪都必然有一个鬼子倒下。
在一次协同作战，他们刚刚用集束手榴弹和燃烧瓶，侥幸击退了一辆日军装甲车的冲锋，
暂时打退了敌人的又一次进攻。阵地上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弥漫着硝烟和死亡气息的停歇。
枪炮声陡然一静，只剩下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的呻吟。
霍锦惜体力几乎耗尽，踉跄着退后几步，背靠着一堵被炸得只剩半人高的矮墙剧烈喘息，胸腔火辣辣地疼。
几乎同时，另一个身影也重重地靠在了矮墙的另一侧——是同样被亲兵搀扶过来、暂时躲避炮火的张启山。
两人隔着残破的砖墙，背对着背，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因脱力和喘息带来的震动。
沾满血污和烟尘、几乎看不清原本面目的脸庞，目光在闪烁的光影中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底那份同样的疲惫、坚毅和……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
震耳欲聋的炮声在远处轰鸣，爆炸的气浪不断掀起尘土。
就在这喧嚣的地狱背景下，霍锦惜望着前方被炮火反复犁过、如同焦土般的街道，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噪音，直直传入张启山耳中：
“张启山，活下去！”
张启山喘息猛地一窒，侧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心脏猛地一缩，背后的伤口都仿佛不再疼痛。
他看到那张冰冷、疲惫却异常坚定的侧脸。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最终只是极其沉重地、用力地“嗯”了一声，如同最郑重的承诺。
就在这短暂喘息、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的时刻！
“汪汪汪！！”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常响亮、甚至有些兴奋的狗吠声！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妈的！哪来的狗？！还有援军？！”日军那边传来惊怒的叫骂和混乱的喊声。
紧接着，侧翼原本又响起日军进攻号声的方向，突然爆发出更加激烈、却明显来自不同方向的枪声和喊杀声！
其中还夹杂着冷兵器劈砍入骨的可怕闷响！
张启山和霍锦惜同时警惕地抬头望去。
“老九！这边！鬼子藏在这破楼里了！”吴老狗一边开枪一边吼着。
他身边几条训练有素、凶猛异常的狼犬，如同鬼魅般从废墟里窜出，专门撕咬日军的喉咙和手腕！
更远处，一个身影穿着长衫，步伐却灵活得不可思议，双手翻飞，枪枪毙命——是二月红去而复返！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沉默寡言、出手却狠辣无比、拄着铁拐的身影——是半截李！
还有一个身影更是凶猛，直接冲入了敌群，手中一把厚重的砍刀挥舞得如同旋风，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是黑背老六！他根本不用枪，全凭一把刀！
“嘿！佛爷！三娘！够意思吗？！这等热闹也不等等我们老哥几个？！”
一个略显跳脱的声音响起，齐铁嘴一边躲在一个破水缸后面哆哆嗦嗦地开着枪，一边居然还有空贫嘴！
最后面，解九爷的身影也出现了，他推了推鼻梁上不知什么时候裂了缝的眼镜，
手里端着枪，战术动作却极其标准老练，冷静地指挥着带来的人占据有利位置。
二月红快速移动到张启山和霍锦惜所在的矮墙后，看了一眼张启山惨白的脸色和背后的血迹，
眉头紧锁，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同是九门兄弟，这么大的阵仗，怎么能光让你们顶在前面？”
他身后跟着掩护的陈皮目光偶尔扫过霍锦惜的方向，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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