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混着紫药水的气味，呛得许光建喉咙发紧。
王磊歪在藤椅上，右手腕以诡异的角度翘着，袖口被血浸成深褐色，左腿裤管蹭破了一大块，露出的脚踝肿得像个发面馒头。
校医正用棉签蘸着药水往他胳膊上涂，刚碰到皮肤，王磊就猛地弓起背，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啪嗒”砸在磨白的校服裤上。
“就是擦破点皮，敷两天药就好了。”校医把药瓶往铁盘里一放，玻璃碰撞声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格外刺耳。他瞥见站在门口的许光建，眉头拧成疙瘩，“这里没你的事，赶紧回教室。”
许光建攥紧了袖口，金环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他右手腕碎了，锁骨裂了，左腿骨头断了。刚才摔第二次时，骨头茬子肯定扎到肉里了。”
“你懂个屁！”裁判李老师把哨子往胸前一拽，大步过来就要推他，“x光都没照，你凭什么说骨折？”
许光建侧身躲开，蹲到王磊面前：“我碰一下你胳膊，疼就说声。”
没等王磊反应，指尖轻轻按在他手肘内侧——那里的皮肤已经亮得像要炸开，皮下的骨头摸着明显错开了位。
“啊——”王磊疼得惨叫一声，左手死死抠住椅子扶手，指节白得像纸。他想抽回胳膊，刚动一下又疼得倒抽冷气，眼泪混着汗水糊了满脸。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校医把药棉往托盘里一摔，棉花团弹起来滚到地上，“人家本来就疼，你还故意使劲按！”他转身往外走，皮鞋跟在地上磕出“噔噔”响，“我这就叫你班主任来！”
班主任江老师赶来时，王磊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印。她要拨 120‘。
窗外就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原来是围观的同学见王磊疼得直打滚，用门卫室座机打了电话。
车门还没完全打开，王磊的爸妈就跌跌撞撞冲进来，他妈妈一把攥住儿子的手，指腹的老茧蹭得王磊手腕发红：“磊磊！哪儿疼？快告诉妈！”
“胳膊……腿……”王磊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气若游丝。
医护人员刚把担架铺在地上，许光建突然按住担架边缘：“等等！抬的时候千万别碰他右手和左腿，最好垫两块木板，不然骨头错位更厉害。”
穿蓝大褂的护士瞪他一眼：“小屁孩别瞎指挥。”但还是从急救箱里抽出两块夹板，小心翼翼塞到王磊胳膊底下。
“我能跟着去吗？”许光建指尖抠着担架布，指节泛白，“我知道他伤在哪儿，能跟医生说清楚。”
王磊的爸爸犹豫着看向他——这孩子眼里的着急不像装的，额角还沾着刚才跑过来时蹭的灰尘。“上来吧，扶好扶手。”
救护车在乡间土路上颠簸，许光建盯着王磊煞白的脸，金环在手腕上慢慢发烫。他想起爷爷教的接骨要诀，忍不住碰了碰王磊妈妈的胳膊：“阿姨，最好找块布把他锁骨那里吊起来，晃一下就像刀子割肉似的。”
副驾驶座的医生回过头，嘴角挂着笑：“小朋友挺懂行啊，去过骨科病房？”
许光建没接话，从校服口袋里摸出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到王磊嘴边：“擦擦汗，忍忍就到医院了。”
朝阳镇医院的骨伤科诊室里，老医生正戴着老花镜看《本草纲目》，手指在“接骨木”那页敲得“笃笃”响。
他听护士说了情况，慢悠悠合上书，捏着王磊的胳膊晃了晃：“先去拍个片，没片子我怎么知道骨头断没断？”
王磊的爸爸攥着拍片单刚要走，许光建突然开口：“他右手腕碎成了三块，锁骨裂了三道缝，左腿胫骨断成两截，断口还错开了。”
老医生从老花镜上方斜睨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你长了透视眼？没片子就说得这么具体？”
他把听诊器往桌上一放，金属头撞得桌面“当啷”响，“去外面玩弹珠去，别在这儿添乱。”
许光建没动，盯着墙上的人体骨骼图——爷爷笔记里的图比这个多了些红箭头，标着“接骨先顺筋，复位要轻稳”，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金环，写着“引气归位”。
一个小时后，王磊的爸爸举着 x光片冲进诊室，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医生！片子出来了！您快看！”
老医生把片子举到灯箱前，镜片后的眼睛慢慢睁大。
他摸出放大镜，在片子上挪来挪去，突然“咦”了一声：“奇了……右手腕确实粉碎性骨折，锁骨裂了三道缝，左腿胫骨断成两截……”
他抬头看向王磊爸爸，“这得去县里做手术，我们这儿条件不够。”
“医生！”王磊的妈妈突然抓住老医生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袖口，“刚才这小同学说的，跟片子上一模一样！”
老医生这才正眼打量许光建，原先的轻视变成了惊疑：“你怎么知道的？”
许光建摸了摸袖口下的金环，小声说：“我能看见骨头。”
“看见骨头？”老医生把老花镜往鼻梁上推了推，镜片反射着灯箱的光，“你当自己是 x光机？”
他的话刚落音，王磊突然疼得蜷缩起来，额头往椅背上撞得“咚咚”响。
许光建赶紧掏出金环：“叔叔阿姨，我能用这个给他顺顺筋，能减轻点疼。”
“你要干什么？”王磊的爸爸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汗蹭到许光建手背上，“这是医院，不能瞎试。”
“这是我爷爷传的金环，上次有个阿姨骨折，用它推了推，就没那么疼了。”
许光建把金环举起来，环上的灵芝纹路在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您看，这上面的花纹都是按穴位刻的。”
老医生在旁边笑出声：“小朋友，这金环要是能接骨，医院还开骨科干嘛？”
他转身往办公桌走，“我去开转院单，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去县里最少要一个小时。”
“让他试试吧。”王磊突然哑着嗓子开口，额头上的冷汗把头发黏在脸上，“反正……反正也疼得快死了。”
许光建刚把金环往王磊手腕上放，老医生突然转过身，手里的钢笔“啪”地拍在桌上：“住手！”
他快步走过来，伸手就要夺金环，“医院是讲科学的地方，不准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您别碰！”许光建往后缩手，金环差点掉在地上，“这环要顺着气推，被人打断就没用了！”
“什么气不气的，简直胡闹！”老医生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伸手就要去拉许光建的胳膊。
“医生您别生气！”王磊的爸爸赶紧拦在中间，他看着儿子疼得嘴唇发紫，又看了看许光建眼里的笃定，咬了咬牙，“就让他试一分钟，要是没用我们马上走。”
“你这家长怎么也跟着胡闹！”老医生气得发抖，却被王磊妈妈拉住了。
“医生，您看孩子疼成这样，死马当活马医吧。”她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哭腔，“要是真能减轻点疼，也算积德了。”
许光建刚要把金环贴上王磊的手腕，门口突然冲进来两个护士，是刚才在走廊听到动静的。
“这孩子怎么回事！”穿粉色护士服的护士嗓门特别大，“在诊室里乱动乱摸，伤到病人怎么办！”
就在这时，王磊突然喊了声：“别碰他！”他疼得声音都劈了，却还是努力抬了抬左手，“让他……让他试试。”
所有人都愣住了。老医生的手停在半空，护士举着手机的手也放了下来。
许光建趁这功夫，赶紧把金环贴在王磊手腕上，指尖顺着胳膊慢慢往上推，嘴里念叨着爷爷教的口诀：“筋随气走，骨随筋归……”
老医生盯着他们，脸色铁青，手指在白大褂口袋里攥得死紧——他倒要看看，这小屁孩能玩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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