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娇攥着衣角站在堂屋门口,许光建说的“癌细胞”“经络疏通”这些词像隔着层雾,她听不懂。
但看许光建眼里没半分犹豫,她转向蹲在门槛上抹泪的妈妈,声音发颤却攥紧了拳头:“妈,让他试试吧。爸现在这样,总得有人拉一把。”
胡光群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泪,她抹了把脸,指节捏得发白:“按你说的办,越快越好。”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怕再慢一秒,连试的机会都没了。
许光建没再多说,转身就往外跑。这时节的日头毒得很,柏油路面被晒得发软,他跑到村口的药材铺时,蓝布褂子后背已经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老板正收拾门板准备关门,见他要买蝎子、蜈蚣这些东西,眼睛瞪得溜圆:“你个半大孩子买这干啥?蛰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救人性命用的。”许光建掏出身上所有的零钱拍在柜台上,硬币滚落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您给我挑活的,越鲜活越好。”他手指在柜台上敲得飞快,“再帮我打成粉,越快越好。”
药材铺的石臼碾得“咚咚”响时,许光建又骑着借来的二八大杠往镇卫生院赶。
车链卡了两次,他蹲在路边修理时,手指被链条蹭出红痕。药房的李医生见他气喘吁吁递处方,皱眉道:“狂犬疫苗是治狗咬的,氯解磷定是解农药毒的,你拿这些干啥?”
“有急用。”许光建没功夫解释,手指点着药盒,“输液管、针头、消毒棉,都给我来一套。”他接过药箱时,自行车铃铛都没顾上挂,踩着脚踏板就往学校冲——实验室的蒸馏装置还等着用。
学校实验室的铁门锁着,许光建翻墙头进去时,裤腿被铁丝勾破了个洞。他把虫粉倒进烧杯,蒸馏水一冲,浑浊的液体在玻璃器皿里晃荡。
过滤时滤纸老往下掉,他用牙咬着边角固定,额角的汗滴进烧杯,溅起细小的水花。等把澄清的药液装进棕色玻璃瓶,瓶身都被他掌心的汗捂热了。
搭着村支书家的摩托往蒙校长家赶时,天已经擦黑了。土路坑坑洼洼,许光建抱着药箱缩在车后座,风灌进破裤腿,凉得他直打颤,却死死攥着瓶子——这是蒙校长的命。
蒙家堂屋的灯亮着,昏黄的光从窗棂漏出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许光建刚进门就听见压抑的哭声,蒙娇趴在长椅边,及腰的长发散着,发梢沾了点灰尘,她正用袖口擦爸爸的脸,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
“蒙校长咋样?”许光建把药箱放在桌上,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让蒙娇猛地抬头。
她眼下的泪痣被泪水泡得发亮,浅琥珀色的瞳孔里全是红血丝,看见许光建,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嗓子早就哭哑了。
胡光群端来一盆温水,手抖得厉害,水洒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从下午就没睁眼了,叫他也不答应。”
她瞥了眼药箱里的玻璃针管,喉结滚了滚,“光建,要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怪你。”
许光建没接话,先摸了摸蒙校长的脉。指尖下的脉搏弱得像风中残烛,他深吸口气,把第一瓶药液挂上输液架:“这瓶是虫药做的,能让药劲儿像小刀子似的,一点点啃癌细胞。”
他调慢滴速,看着药液顺着管子往下走,“等会儿要是爸说热,是药在使劲呢。”
蒙娇蹲在输液架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滴管。药水每滴一下,她就数一个数,声音轻得像蚊子哼:“一、二、三……”
许光建看她发梢垂在蒙校长手背上,伸手想帮她捋到耳后,刚抬起手又缩了回去——他手背上还沾着实验室的酒精味,怕熏着人。
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邻居张奶奶提着篮子来了。她掀开蓝布,里面是几个白馒头:“刚出锅的,垫垫肚子。”看见蒙校长的样子,她叹了口气,“早上还看见老蒙在菜园浇菜,怎么说倒就倒了。”
胡光群接过馒头,眼圈又红了:“劳您惦记。”
张奶奶拍了拍蒙娇的背:“丫头别哭,你爸命硬着呢。”她看见许光建在摆弄针管,又说,“这孩子打小就心细,上次我家孙子发烧,还是他教我用酒精擦手心降温。”
第一瓶药快输完时,蒙校长忽然哼了一声。蒙娇吓得差点蹦起来,手忙脚乱去探爸爸的鼻息:“爸?爸你醒了?”她指尖刚碰到爸爸的脸,就被胡光群拉住了:“别碰,让光建看看。”
许光建盯着蒙校长的脸,原本青灰的嘴唇泛出点淡粉:“药起作用了。”他换第二瓶狂犬疫苗时,声音里带了点笑意,“这瓶能让肿块慢慢消下去,就像太阳晒化冰碴子似的。”
蒙娇忽然想起早上还跟爸爸拌嘴,说他总把早饭热过头。
她鼻子一酸,又赶紧吸了吸鼻子——不能哭,爸爸能听见。她偷偷往许光建那边瞥,见他正低头兑药,侧脸的胎记在灯光下有点深,可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小扇子。
后半夜时,许光建拿出个木盒子,里面的银针闪着冷光。蒙娇吓得往后缩了缩,胡光群也直起身子:“这是要扎针?”
“阴阳神针,能通经络。”许光建把蒙校长的胳膊放平,指尖在穴位上按了按,“扎的时候可能有点疼,要是爸喊,就说明有知觉了。”
第一针扎下去时,蒙校长的手指颤了颤。蒙娇攥着爸爸的另一只手,感觉他指尖动了动,瞬间红了眼:“爸动了!爸动了!”她说话时,发梢扫过许光建的手背,像羽毛蹭过,两人都顿了顿。
“热……”蒙校长忽然哼了一声,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
胡光群赶紧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是药劲儿在走。”许光建又扎下第二针,“等会儿可能会喊冷,都是正常的。”
果然没一会儿,蒙校长开始发抖:“冷……冷……”
“我去拿被子。”蒙娇刚站起来,就被许光建拉住了。他指腹蹭到她的手腕,热得像火烧:“别裹太厚,经络通的时候怕闷着。”
蒙校长的眼慢慢睁开条缝,眼珠转了转,落在许光建身上:“你是……光建?”
“是我。”许光建眼睛亮起来,“您感觉咋样?”
“我这是……在学校?”蒙校长想坐起来,被胡光群按住了。她往他背后垫了个枕头,声音软得像棉花:“在家呢,你都睡两天了。”
蒙校长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忽然笑了,嘴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你这小子……又在非法行医。”
许光建刚要摘针,听见这话“噗嗤”笑了:“等您能去学校抓我了,再告我也不迟。”
天快亮时,蒙校长忽然说饿。胡光群手忙脚乱去翻柜子,找出别人送的麦乳精,刚要冲,被许光建拦住了:“用温水冲,别太稠,先润润肠胃。”
蒙娇端着碗蹲在长椅边,用小勺舀了点,自己先抿了抿,才送到爸爸嘴边:“慢点喝,不烫。”她喂得极慢,每勺都等爸爸咽了才敢再舀,发卷垂在爸爸手背上,像朵会动的云。
蒙校长喝了半碗,忽然看着许光建:“你脸上这胎记……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有?”
“嗯。”许光建摸了摸脸颊,“我娘说生下来就带着。”
蒙娇忽然抬头,浅琥珀色的眼睛闪了闪:“光建哥说这是再生人的记号,真的假的?”
胡光群刚要打岔,蒙校长却摆了摆手:“不管真假,能救命的就是好孩子。”他捏了捏女儿的手,“以后别跟人乱讲,光建还要考大学呢。”
许光建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忽然想起蒙校长总在早读课时站在教室后,背着手看学生念书。他低头收拾针管时,听见蒙娇在给爸爸讲学校的事,声音软软的,像刚化的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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