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楼道里许光建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像被风吹散的烟。
她转身时,客厅的日光灯“嗡嗡”响着,照得黎万中脸上的褶子都泛着白,那只金镯子还在女人手腕上晃,晃得人眼晕。
“月月,你妈刚在电话里跟黎叔叔说通了。”女人突然开口,声音里裹着得意,像刚偷到鸡的狐狸,“下周六就跟黎强订婚,彩礼先给十万,够你妈还半年房贷了。”
尹月的耳朵“嗡”地一响,手里的帆布包“啪”地掉在地上,薄荷糖滚出来,在瓷砖上弹了弹。“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我妈不可能同意!”
“怎么不可能?”女人弯腰捡起颗薄荷糖,在指尖转着圈,“你妈为了供你上幼师,黎叔叔要是不送米送油,你们娘俩早喝西北风了。”她突然把糖往桌上一拍,“做人得知恩图报!”
“报恩就非要卖女儿?”尹月的眼泪突然涌出来,砸在帆布包上,洇出小水痕,“我可以去做兼职,去送外卖,哪怕一天打三份工,也能把钱还上!”
“就你?”女人嗤笑一声,金镯子在茶几上磕出脆响,“幼师工资三千五,除去房租水电,能剩下两百就不错了。黎家给八十二万,你不吃不喝要还二十年——到时候你妈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你闭嘴!”尹月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就要扔,手腕却被妈妈死死攥住。尹金莲的手心全是汗,指节捏得发白:“月月,别冲动。”
“妈,你真的答应了?”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冰碴子。
尹金莲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声音比蚊子还小:“黎叔叔说了,订婚以后就给你在幼儿园谋个园长助理的职位,工资能涨到五千……”
“我不要!”尹月甩开妈妈的手,后退时踩在玻璃碴上,疼得倒吸冷气,“我宁愿去扫大街,也不要他的施舍!”她转身冲进卧室,“砰”地甩上门,反锁的瞬间,眼泪终于决堤。
她扑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布料吸走了眼泪,却吸不走喉咙里的哽咽。
床头柜上的风湿膏还放在那里,是许光建昨天刚送来的,药膏的艾草香混着眼泪的咸味,让人心里发堵。
客厅里的说话声隔着门板传进来,像钝刀子割肉。“嫂子你看,孩子就是拗,等订了婚就好了。”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我哥说了,婚房写你俩的名字,以后你就等着享清福。”
“可月月她……”妈妈的声音带着犹豫。
“黎叔叔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女人突然拔高声音,“当年你在厂里被人欺负,是谁替你撑腰?现在让你女儿嫁过来,亏了吗?”
门板被轻轻敲了敲,尹金莲的声音贴着门缝传来:“月月,出来吃点东西吧,妈给你煮了鸡蛋。”
尹月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只受伤的小兽:“我不饿!”
过了不知多久,客厅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尹月悄悄掀开被子,看到门缝里透进的光灭了,才敢爬起来。她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碎玻璃渣硌得脚底生疼,却没心思管——刚才好像听到妈妈说“玉镯”?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尹金莲端着碗鸡蛋羹走进来,碗边放着个红布包。“吃点吧,凉了就腥了。”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红布包,里面躺着只翠绿的玉镯,在月光下泛着油光,“黎叔叔说,这是给你的订婚礼物。”
尹月的目光落在玉镯上,这冰凉的玉镯更让人安心。“我不要。”她别过脸,眼泪又掉了下来,“妈,你真觉得这样对我好吗?”
“嫁谁不是嫁呢?”尹金莲拿起玉镯,往她手腕上套,“黎家有公司,有房子,你嫁过去不用再挤这老破小。妈这辈子没本事,就想你能过上好日子。”玉镯“咔”地卡在手腕上,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心里钻。
“可我不爱他!”尹月猛地想把玉镯撸下来,却怎么也摘不掉,“我喜欢的人是……”她突然咬住嘴唇,把“光建哥”三个字咽了回去。
尹金莲的手顿在半空,指尖在女儿红肿的眼泡上轻轻碰了碰:“爱情不能当饭吃。妈当年跟你爸也是自由恋爱,结果呢?他留我们娘俩被人戳脊梁骨。”她突然叹了口气,“月月,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尹月看着手腕上的玉镯,突然觉得像戴了副手铐。她把脸埋进妈妈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可我一想到要跟黎强那种人过一辈子,就觉得恶心……”
“忍忍就过去了。”尹金莲拍着她的背,声音里带着哭腔,“等你生了孩子,心思就不在这上面了。”
第二天清晨,许光建刚换好白大褂,就看到商建西站在诊室门口。他眼下的乌青比昨天更重,手指在病历本上敲得飞快,像在赶什么急活儿。
“尹月没要你的卡?”许光建递过去杯热水,杯壁上凝着水珠。
商建西接过水杯的手一抖,热水溅在白大褂上,烫出个深色的印子。“这倔丫头!”
他把水杯重重放在桌上,“我当年是对不起她们娘俩,可这些年我没少偷偷帮衬——她幼师的学费,就是我托人匿名交的!”
“她把卡扔河里了。”许光建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上的露珠滚下来,像谁没擦干的眼泪,“她说不想欠你的。”
“我是她亲爹!”商建西突然拔高声音,引得护士探头来看,“我给女儿钱天经地义!她宁愿去跟那个姓黎的混混订婚,也不认我这个爹?”他捂着胸口,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许光建的指尖在他手腕上搭了搭,脉搏跳得又快又乱,像打错了节奏的鼓点。“老师,你血压有点高。”他从抽屉里拿出降压药,“今天医院不是派你去河西考察吗?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你咒我?”商建西把药推回去,脸色沉得像要下雨,“就因为没让你去,故意说这种晦气话?”他抓起桌上的公文包,“我走了,这几天门诊你盯着。”
“老师!”许光建追出去,看到商建西的老婆荣兴群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件叠好的外套。她看到丈夫脸色不对,赶紧迎上来:“老商,我给你带了件厚衣服,河西那边比这边冷。”
“不用。”商建西甩开她的手,脚步有些踉跄。
荣兴群看着丈夫的背影,又看看许光建,压低声音问:“小许,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他脸怎么这么难看?”
“我看他脉象不稳,劝他别出差。”许光建望着商建西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师母,你最好跟过去看看,让他路上慢点。”
荣兴群刚要追,就看到副主任医师李朝红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份文件,脸上堆着笑:“商主任走了?正好,这是河西考察的注意事项,你帮我给他带过去呗?”
“他刚下楼。”荣兴群接过文件,指尖有些发凉,“李主任,你说老商这身体,能撑住一周考察吗?”
李朝红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走廊的灯光:“商主任壮得像头牛,能有什么事?倒是小许,”他突然转向许光建,“这次没选你去,别往心里去——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
许光建没接话,目光落在走廊的电子屏上,上面滚动着“今日出诊医生”的名单。
商建西的名字后面标着“神经外科”,而他的名字旁,还贴着张“实习”的标签。
他摸出手机,想给杨可算发消息,让他帮忙留意河西的路况,却看到尹月发来条微信:“光建哥,我妈逼我下周六订婚。”
他摸出手机,给尹月回了条消息:“我这边忙,晚点联系你。别怕。”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
而此刻的尹月,正对着镜子用力撸着腕上的玉镯。那冰凉的翡翠在皮肤磨出红痕,却怎么也摘不掉。手机在桌上震动,她看到许光建的消息,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声被关在小小的卧室里,像只被困住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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