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把刘谋菊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地晃着。
她往灶里添了根松枝,鼻尖萦绕着松木特有的清香,混着窗台那枝腊梅的冷香——这才惊觉,墙角的日历已经撕到了腊月廿三,离春节就剩七天了。
手里的粗瓷碗里盛着刚搓好的药丸,褐黑色的圆粒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刘谋菊捻起一粒凑近鼻尖,淡淡的药香里混着甘草的甜味,这是儿子光建特意配的方子。她每天早晚各吃一粒,已经快三个月了。
“都老婆子了,你又对着镜子发呆呐?”她对着穿衣镜里的人打趣道。
镜子里的妇人鬓角不知何时冒出了些乌黑的发丝,像春草似的钻出来。眼角的皱纹也淡了,以前笑起来能夹死蚊子的纹路,现在只浅浅一道,倒添了几分慈和。
她伸手摸摸脸颊,皮肤竟比夏天时紧致了些,不像从前松垮垮的挂着。
“啧啧,这要是让村东头的三婶看见,准得说我偷吃了什么仙丹。”刘谋菊对着镜子努了努嘴,忽然想起光建小时候,刚会说话那会儿就奶声奶气地说“娘不老”,逗得满院子人直乐。
那时候多好啊。她望着镜子发起呆来,思绪飘回到十多年前。
抱回儿子的那天是个黑夜,襁褓里的娃娃冻得发紫,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她。村里老人都说这娃面相凶,左脸上一大块青黑色的胎记,可她就是瞅着亲。
四个月大时,光建突然清清楚楚喊了声“娘”,把正在纳鞋底的她吓得针扎了手。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全村,二奶奶拄着拐杖来看了三回,说这娃是文曲星下凡。
后来更邪乎,三岁就蹲在药箱旁看他爹许大山配药,五岁时居然指着王老五家的黄牛说“它肺里有痰”,结果真让兽医给说中了。
“婶子,又在想光建哥啦?”
吴玉芳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裹着一身寒气。她拎着个竹篮,蓝布头巾上还沾着雪粒子,刚进堂屋就跺脚:“这天儿可真冷,路上冻得结结实实,我骑三轮车来的,差点摔沟里去。”
刘谋菊赶紧起身迎上去:“你这孩子,冷天就别跑了。”伸手接过竹篮,里面是用红布包着的红薯干,“又给我带好东西。”
“俺娘蒸的,说您爱吃甜口的。”吴玉芳摘下头巾,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尖,“刚进门就听见您自个儿跟自个儿说话,是不是又在念叨光建哥的药丸?”
“可不是嘛。”刘谋菊把药丸碗往她面前推了推,“你瞅瞅,这药真神了。前儿去河边洗衣裳,四婶子还问我是不是偷偷抹了城里的雪花膏。”
吴玉芳凑近看了看,忽然笑出声:“您这哪是抹雪花膏,分明是返老还童了。光建哥也是,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这药未成年人不能碰,没生娃的姑娘也不能沾,不然一辈子不能生养。”
“他心思细。”刘谋菊把药丸收进樟木盒,“这方子还是他研究了很久的,先是让他爸试,现在让我试试。当时我还骂他瞎折腾,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光建哥是真有本事。”吴玉芳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她眼睛发亮,“前儿银行卡突然进了十万块,我以为是银行弄错了,打了三遍查余额,手都抖得按不对密码。”
刘谋菊吃了一惊:“十万?这么多?我儿子不会做什么犯法的事吧。”
“婶子,你想多了吧,人家在天京是名医。”吴玉芳拍着大腿,“我跟光建哥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转错了。他就嘿嘿笑,说让我好生照看您,还说给我爹娘也买点营养品。您说这孩子,从小就实诚。”
她忽然低下头,声音轻了些:“不像狗蛋,出去打工半年,连个电话都没有。这几天,他娘给他打电话,也没有接,是不是进什么传销了。”
刘谋菊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姑娘命苦,二十岁那年被爹娘逼着嫁给狗蛋,哭了三天三夜。
她还记得那天吴玉芳跑来家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拉着她的手说:“婶,俺就想嫁光建哥,哪怕给他做牛做马都行。”
“傻丫头。”刘谋菊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光建那时候在天京读大学,听说在研究啥厉害的疫苗,忙得脚不沾地。”
“我知道。”吴玉芳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神飘远了,“我爹那时候把旱烟袋往桌上一拍,骂俺痴心妄想。他说‘光建是要当大医生的人,你一个农村丫头,配得上吗’?”
她忽然笑了,眼角泛起泪光:“其实我啥都不求,就想跟他一起在田埂上跑,像小时候那样。他总爱牵着俺的辫子,说谁要是欺负俺,他就给谁扎针。
有回狗蛋抢我家的花田鸡,光建哥追着他跑了二里地,把那田鸡抢回来塞给我,自己跑得满头大汗,脸上的胎记都红透了。”
刘谋菊听得心里发酸。她何尝不知道这姑娘的心思,只是缘分这东西,由不得人。
“后来我还是嫁了狗蛋。”吴玉芳用袖子抹了把脸,“新婚夜他就跟我吵,说我心里装着别人。其实他说得对,我到现在都记得光建哥走那天,背着帆布包站在村口,对俺说‘玉芳,等我回来’。”
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屋里安静下来,只有雪花打在窗纸上的沙沙声。刘谋菊往炉子里添了块煤,橘红色的火苗重新舔舐着炉壁。
“婶,您别老惦记光建哥。”吴玉芳忽然开口,声音轻快了些,“他现在做的是大事。前儿听村人说,网络上有人写过天京有个年轻医生,黑胎记,研究出能治百病,说不定就是光建哥呢。”
刘谋菊愣了愣,随即笑了:“他打小就爱捣鼓药草,后山的柴胡、黄芩,他闻闻就知道年份。有回许大山给人开错了方子,还是他拿着小学课本指出来的,把他爹气得追着他打,结果全村人都跑到我家来求情,说‘可别打坏了小神医’。”
“可不是嘛。”吴玉芳跟着笑起来,“那时候谁家孩子发烧,都半夜敲您家门,说‘婶子,让光建给看看’。许大叔站在旁边脸都气绿了,说‘我这老郎中还不如个毛头小子’。”
两人说着往事,屋里的寒气仿佛都散了些。刘谋菊起身去柜里翻出个布包,打开是件深蓝色的毛衣:“这是我给光建织的,你看这针脚还行不?”
吴玉芳接过来摸了摸,毛线又软又密:“您这手艺,城里卖的都比不上。就是……光建哥今年能回来不?”
刘谋菊的手顿了顿,随即把毛衣叠好放进布包:“他忙,大事要紧。”话虽这么说,声音却低了下去,“就是……总想着他能尝尝俺做的腊肉,今年腌得特别好。”
“肯定能回来的。”吴玉芳帮她把布包放进柜里,“等过了年,说不定光建哥就开车回来接您,去天京住洋楼呢。到时候俺给您当保姆,咱娘俩还能天天在一块儿。”
刘谋菊被她逗笑了,眼角的皱纹又舒展开来:“你这丫头,就会哄俺开心。”
窗外的下起了小雪,院角的腊梅被雪铺上了一层,暗香却越发清冽。刘谋菊望着窗纸上那枝梅影,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是啊,儿子在做正经事,她该高兴才对。
就像玉芳说的,好男儿志在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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