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被拖走后,卧房里那股令人作呕的药味,都消散了许多。
花时薇正细心地收拾着被褥,将那块染血的白布叠好收起,准备拿去销毁。
房门被推开,沈挽月走了进来。
花时薇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拘谨地站着,低声道:“沈姐姐。”
沈挽月点点头,目光落在花时薇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个动作,让花时薇的心提了起来。
“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
沈挽月开口,声音平直。
“这是时薇应该做的,不值当姐姐夸奖。”
得到肯定的花时薇,悄悄松了口气。
“明日,我安排一下,把你的名分正式定下。”
沈挽月继续说道,“夫君如今这状况,传出去会被认为‘冲喜’。仪式从简,但你该有的东西,一样不会少。”
花时薇一怔,抬头看向沈挽月,眼眶微微泛红。
她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地待在府里。
“谢……谢谢沈姐姐。”
“不用谢我。”
沈挽月走到床边,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李奕,“你是他的人,便是这城主府的半个主人。名正,则言顺。”
……
第二日,黄昏。
被征用的城主府内简单挂上了几条红绸。
没有大宴宾客,只在正堂摆了两桌,请了几位主要的将官观礼,透着一股内敛的喜庆。
正堂。
太医院医正张景率先拱手,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
“恭喜李公子,贺喜沈都督,花夫人温婉贤淑,与李公子正是天作之合啊。”
亲卫队长张琴也跟着抱拳,她不善言辞,但态度恭敬。
“恭喜都督,恭喜李公子。”
李奕坐在轮椅上,穿着一身新裁的锦袍,虽然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但精神看着不错。
“多谢。”
他朝着众人微微点头示意。
一片和气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哼,都督戎马戍边,本就辛苦,现在还要为这些家宅之事分神。”
说话的是魏凯。
他话音一落,堂内的喜庆氛围瞬间下降。
“魏凯!休得胡言!在都督和小李公子面前,岂容你放肆!”
天策军副将王琰立刻出声呵斥。
“我只是为将军不平……”
魏凯脖子一梗,还想争辩。
“够了。”
沈挽月端坐主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魏凯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王副将,不必动怒。”
李奕慢悠悠地开了口,他看向魏凯,脸上看不出喜怒。
“魏都尉心直口快,也是为了挽月着想,我怎会怪罪。”
他这话说得大度,王琰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自觉被夸了,魏凯觉得李奕那张脸稍微没那么可恶了。
李奕顿了顿,话锋一转,看向沈挽月。
“挽月,说起来,我倒想起一桩大事。”
“最近金狼王庭那边,似乎不太安分,我听说有不少斥候渗透进了黑石平原。”
“那地方大得很,沟壑纵横,搜查起来费时费力,寻常人去了,怕是找不到什么东西,还容易打草惊蛇。”
沈挽月点头。
“确有其事,我正打算派人清剿。”
“我看魏都尉作战勇猛,为人又最是执着,这种枯燥繁琐的苦差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李奕轻声说道,“让他带一队人,仔仔细细把黑石平原梳理一遍。这事关乎望北城安危,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好你个黑心药罐子,小白脸……”
魏凯的脸一下就绿了,心里把李奕骂了千百遍。
黑石平原那是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搜查斥候更是大海捞针的活,就算碰运气遇到了,人家一人双马,你多半还追不上。
纯粹是没有功劳还没苦劳的折磨。
“有理。”
沈挽月看向魏凯,直接下令。
“魏凯,点一百精兵,即刻出发。两个月内,把黑石平原给我翻个底朝天,找不到金狼斥候的踪迹,就不用回来了。”
“都督,我……”
魏凯还想分辨两句,但对上沈挽月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是!末将领命!”
他咬着牙,怨毒地看了一眼李奕,随后被王琰一脚踹出了正堂。
堂内气氛恢复,众人看向李奕的眼神,多了些敬畏。
这位公子虽然是个病秧子,可手段却一点都不软。
花时薇换上了一身精致的嫁衣,脸上薄施粉黛,本就清丽的容颜,此刻更是我见犹怜。
她端着茶盘,走到沈挽月面前,缓缓跪下。
双手举起茶杯,声音细微却清晰。
“姐姐,请喝茶。”
沈挽月看着她,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
“起来吧。”
她将一个早就备好的玉镯,亲手戴在了花时薇的手腕上。
温润的触感传来,花时薇明白,从这一刻起,自己才算真正被接纳了。
她又端起另一杯茶,走到李奕面前,羞怯地垂下眼帘。
“夫君,喝茶。”
李奕接过茶,看着她泛红的耳廓,笑了笑。
【叮!】
【妻子“花时薇”对你爱慕值提升!】
【当前爱慕值:85→89(情根深种)】
……
夜深了。
卧房内,红烛摇曳。
花时薇坐在床沿,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头埋得很低,一动不动。
李奕没有催促,只是拿起桌上的书卷翻看着。
过了许久,他故意轻轻咳嗽了两声。
花时薇立刻抬起头,关切地看过来:“夫君,可是又不舒服了?”
“没事。”
李奕放下书,随口说道,“只是想起七岁那年,我把一整碗汤药倒进了后院的假山池子里,结果被父亲发现,罚我连喝了三大碗,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
他说的轻松,花时薇却听得认真。
屋内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
“我喝药倒是乖,就是怕扎针。”
花时薇的声音小了些,“以前祖父要为我施针,针还没拿出来,我就先掉眼泪了,他总说我这点出息,将来怎么继承他的医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各自病弱的童年。
那些外人听来心酸的往事,在他们之间,却成了拉近距离的桥梁。
花时薇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多了起来。
“夫君。”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严肃了几分,“你昨天把王真关进大牢,虽然解气,但恐怕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哦?”
李奕挑眉。
“我曾听闻,这位王副院正,虽然为人傲慢无礼,但医术确实有独到之处。”
花时薇压低了声音,“最重要的是,她曾治好过长公主的顽疾,深得女帝信赖,时常入宫为女帝调理凤体。”
李奕的脑海里搜索了一下。
长公主,朱璎。
这个名字很陌生,没太多印象。
“长公主?”
“嗯。”
花时薇点了点头,“就是那位常年居于望舒宫,今年才十四岁的宸宁公主,朱璎。”
“传闻里,这位长公主殿下自幼性情温婉,悲天悯人,常年礼佛,不问世事。在朝野上下,名声极好,都说她纯善仁德。”
花时薇顿了顿,往李奕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
“夫君,这些都是表象。”
李奕看着她,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
“我觉得……这位长公主,一点都不像传言里那般与世无争,更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夫君以后若是对上她,千万要小心。”
她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为什么这么说?”
李奕来了兴趣。
花时薇紧张地看了一眼门外,确定四下无人,才继续说。
“去年冬天,望舒宫一个伺候了公主多年的贴身宫女,只因在为公主暖手炉时,不小心让一点火星溅到了公主的衣角上,烧了个指甲盖大小的洞。”
“那位长公主殿下,就下令将那宫女拖出去,鞭打了三十下。”
“打得剩半口气,直接扔出宫去,任她自生自灭。”
李奕的眼神,沉了下来。
十四岁的少女,如此狠辣。
“这些事,按理说是宫中秘闻。”
李奕看着花时薇,眼神很专注。
“时薇,你是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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