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伸出的手，就那么悬在半空。
没有催促，也没有收回。
“这双手，既是主动握手言和的善意，也有打破僵局，给彼此一个台阶的意义……”
朱凰当然懂李奕的意思，可身为帝王，她有自己的坚持。
三个呼吸后，她有了动作。
没有去握李奕的手，也没有无视。
那只同样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抬起，搭在李奕的衣袖上。
一股极轻的力道传来。
女帝就借此起身。
站稳身形后，朱凰第一时间松开了手。
但她没有回到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而是转身走到了御书房一侧，平日是她和黄婉儿放松休息时，会使用的花梨木圈椅边，径直坐下。
“呵……不回龙椅，这算投桃报李的回应？”
李奕见状，耸了耸肩，也毫不客气地在对面另一张圈椅上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
还是李奕先打破沉默，他活动着依旧酸麻的肩膀，脸上挂着笑。
“陛下，咱们这算是……不打不相识？”
朱凰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正揉着自己发麻的手腕。
“朕能确定，金銮殿赐婚之前的李奕，虽然不全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纨绔，但也绝无可能短短半年就脱胎换骨。”
她抬头时，那双凤眸里的疲惫和失神已经被强行压下，重新浮现的，是凌厉的审视。
“你，是从那一刻开始改变的？”
来了！
真正的交锋，现在开始。
李奕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是一副光棍到底的坦然。
他摊开双手，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陛下不用这么委婉，你猜的没错。”
“和您的‘权柄’类似，那天在金殿上，我后脑勺像是挨了一闷棍，突然就觉醒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所以，当时才会殿前失仪，那会儿是真懵了。”
这个解释，九分假一分真。
却是眼下唯一能拿出来，且对方大概率会相信的说法。
因为，她自己就是异常事件的亲历者。
女帝静静地听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一段记忆？”
朱凰的声线透着一丝嘲讽，“一段能让你从不学无术，到一步登天，成为人间武神的记忆？”
“陛下，饭要一口一口吃。”
李奕笑呵呵地纠正她，“臣可不是一步登天，那是厚积薄发？那段包含功法的记忆只是个引子，后续的努力和汗水，那也是实打实的。”
朱凰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他这套鬼话。
“你的能力，似乎需要通过婚配来达成某种……加持？”
这句话，让李奕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浮现出昨夜系统那条提示。
【天命神录开启失败，女帝拒绝成为您的妻子。】
她那边……会是什么光景？她家的系统，有没有提示音啥的？
总不能是“叮！李奕赐予您天命神录正妻之位，是否同意？”吧？
共享过去的记忆画面，有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
李奕感觉自己的脸皮，在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社死的风险，急剧增加。
“陛下对臣也真是‘厚爱’有加，忠心耿耿不够，还要另外赐予臣一个‘追随者’的身份，归属劳什子第一序列。”
他强行压下心中奔腾的一万头羊驼，脸上重新挂起灿烂的笑容。
“这等恩宠，臣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虽然反应很快，
但李奕那瞬间的表情变化，朱凰已是心中了然。
果然，自己判断的没错。
这家伙的能力，似乎与他的妻子有关。
而后续这番绵里藏针的回应，也成功让朱凰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追随者，第一序列。”
这是她权柄的核心功能！
李奕能直接道明，证明他的“权柄”不仅能够防御，甚至通过后续的反击也窥视了不少己方运行的秘密。
就在朱凰心中本能的杀意再度翻涌的刹那。
李奕的心头猛地一跳。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传递过来。
几乎是同时，朱凰也感觉到了李奕身上一闪而逝的戒备和……准备掀桌子的冲动。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再度变得微妙而危险。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中，确认了一件事。
两种权柄暂时休战的共鸣纠缠，
虽然让他们各自觉得芒刺在背，但也成了一种诡异的恶意检测仪。
在彻底解决权柄冲突之前，谁想在背后捅刀子，对方都会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反倒成了互信的基础。
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李奕再次决定主动抛出橄榄枝。
他褪去了所有的嬉皮笑脸，变得无比严肃和郑重。
“陛下，你我各自的权柄虽有冲突，但昨夜的结果证明，它们并非不死不休。最后甚至能够沟通协调，达成一个临时的解决方案。”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不是敌人。”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前提是，我们之间，没有化解不开的仇怨。”
朱凰沉默了。
她当然听懂了李奕的言外之意——
天人天魔、权柄克制、皇权威势，忠诚与否，在李奕看来，都不及双方的根本立场重要。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冷漠。
“你想知道什么？”
“一个公平的交流。”
李奕的身体微微前倾，“我问一个问题，你回答。然后，你问一个问题，我回答。”
“当然，我们都可以选择说谎，或者隐瞒一部分。”
“但是，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任何谎言都只会让局面变得更糟。”
朱凰的凤眸微微眯起。
“可以。”她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好。”
李奕松了口气，“那我先来，关于卫守真。”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奔主题。
“十二年前，神凰城血色之夜，她传递给家父的口谕，明显经过篡改，有极大的误导。”
“还有，望北城外，她主动求死般的挑衅，究竟为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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