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先主营。
经过了二十余天的行军，以及征服沿途部落，距离萧潇的圣山天泪湖大本营位置，不过五百里。
快马行军，一日即可到达。
刚才帐内沸腾热烈的气氛，被一名核实了身份，为留守主将屠完的亲卫禀报所打断。
图先缓缓转过身，那双充满着自信与轻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慌什么！”他呵斥道，“天塌了？”
“大将军！死了好多弟兄！我拼了命……才好不容易逃回来……”
连忙跪倒在地那名亲卫举着信报，整个人抖得厉害。
“南线能出什么事？”
一名万夫长不耐烦地小声和身边人低语，“我们与大周的和议刚刚签下，负责坐镇的屠完将军老成持重，手里还握着十万大军，难道大周还敢……”
可那名亲卫接下来的话，让整个大帐内，立刻安静下来。
“我们……留在黑水河岸的十万大军……”
亲卫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没了！”
图先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没有去看那疑似染着鲜血的信报，两步跨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硬生生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将军……”
亲卫更害怕了，含糊不清地重复，“就在您率主力离开的第十天………大周镇北军突然撕毁和议，全线出击了！”
“撕毁和议？”
“屠完是干什么吃的！大将军不就是看他一向小心谨慎嘛？”
“就是，大将军还特意嘱咐他，万一守不住，可以及时撤回来啊？”
帐内短暂的沉寂之后，瞬间炸开锅，质疑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不是的………”
亲卫拼命摇头，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惊悸，“领头的是个女人……以前的银枪少将！”
“女人？”
金言第一个嗤笑出声，“大周又不像我们，随时都会从四周去劫掠男丁人口，女人多不是正常吗？再说银枪少将是谁？很出名么？”
然而，没有人附和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几乎崩溃的亲卫身上。
亲卫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的记忆似乎回到了那个血腥的战场，那种源于骨髓的恐惧让他现在组织语言很困难。
“她……好像天神下凡，手里拿着一杆银枪，一个人……当先冲进了我们的军阵……”
“真的无人能挡一合！阵型被搅乱地一塌糊涂！”
“屠完将军亲自率领三千亲卫上前阻拦，想把她围杀……好重振旗鼓，稳住局面。”
亲卫说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却……却被那个女将军，认准了追杀……追上了以后，就一枪，连人带甲，被刺死在了马上！”
“屠完将军没了，大军失去了指挥，又因为大部分战马都随主力北上，根本无法撤退，被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周军……围剿……屠杀……”
“十万兄弟啊！全线崩溃后，只有不到一万兄弟逃了出来……”
消息的细节，将帐内所有人的侥幸心理，彻底粉碎。
屠完！
那可是草原上少数有勇有谋，在军中威望仅次于图先的悍将！
他竟然……被一个之前听过名字，但是印象中没那么夸张的女将……一招秒杀了？！
短暂的安静后。
“无耻！卑鄙！！”
一声尖利的怒骂打破了平静，金言猛地跳了起来，脸上全是愤怒的扭曲，“大周不是自诩为礼仪之邦，最重信守诺吗？双方主帅用印的协议墨迹都还没干，他们怎么敢如此背信弃义！”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金言被打得一个踉跄，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图先。
“大将军，你……”
“闭嘴！”
图先一把将他推开，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和议？跟大周打了这么多年仗，我们自己撕毁过多少次和议了？”
图先的视线扫过帐内那些同样面带愤慨的将领，充满了冷酷的讥诮。
“没有绝对的实力做后盾，所谓的协议，就是一张废纸！随时可以拿来擦屁股！这个道理，要我今天来教你们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不要自乱阵脚！”
得益于主心骨的发声，所有人忐忑的心情也稳定了不少。
可话图先的内心却同样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不通。
这一切都太不合常理了！
大周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快？这么果决？完全不符合他们以往那种层层上报，反应迟钝的官僚作风。
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杀神又是谁？
可以短暂的无视军阵，在万人战场来去自如，而且不需要身边队友的支持，这是货真价实的武神级战力。
大周也就前段时间传说有个新封的吴国公，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机缘进阶。
如今圣山那里，也逐渐传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
可图先，凭借自己的常识判断，这个世界上，要说几百年没有，突然出一个走运的气运之子，那是可能的。
但要是同一时间段内出现两个，那绝对没有可能的！
所以，这也是他坚持认为机会难得，终于有机会实现内心最深处的野望后，毫不犹豫地作出选择的原因。
这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透着一股诡异。
帐内的将领们，在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后，稍稍冷静的他们还是有着无法遏制的恐慌。
南线崩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的后路被彻底斩断！
他们的部落、牧场、牛羊、妻儿……所有的一切，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大周镇北军的兵锋之下！
“大将军！”
一名脸膛黝黑，身材粗壮的将领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的部落就在黑水河南岸不远处，“我们必须立刻回师！夺回南线！不然……我们的部族就全完了！”
“是啊大将军！家都没了，我们还在这里打什么！”
“必须回去！先赶走周人再说！”
“请大将军下令，我们立刻回援！”
一时间，群情激奋，至少有一半的将领都在大声嚷着，要求立刻调转方向，杀回南线。
军心，已然动摇。
“都给我住口！”
图先一声雷霆暴喝，强行压下了所有的骚动。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逐一扫过帐内每一个人的脸，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铁血煞气，让所有叫嚷的将领都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现在回去？”
图先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残忍，“回去做什么？自取灭亡吗！”
“我们主力一旦开始后撤，流言四起，军心立刻就会溃散！”
“到时候，南边有大周那位货真价实的武神吴国公，要是出手，加上北边这里，伪帝萧潇的二十几万联军，我们夹在中间，跟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没有任何区别！”
“你们想死，别拉着我们所有人一起陪葬！”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陷入了一个何等危险的境地。
前进，要面对圣山那未知的武神和二十多万大军。
后退，要面对屠杀了己方十万精锐，打了一辈子交道，极其难缠的大周镇北军。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一股绝望的气息，在帐内蔓延开来。
图先强行压下自己心头的惊骇与烦乱，走回沙盘之前，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狠厉。
“唯一的活路，就是向前！”
他的手，重重拍在沙盘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毁掉了一片布景。
“我们手里，如今有精挑细选的五十万百战精锐！是整个黄金草原上，最强大，早就成建制战斗的力量！”
“伪帝萧潇所谓的正统联军手下，不过是一群刚刚放下牧鞭的乌合之众！”
“只要我们以雷霆之势，先打垮眼前的这群废物，北边那两棵墙头草，本帅有信心让他们不战而降！”
“到那个时候，我们拥兵百万，彻底整合整个黄金草原的力量！又占据了大义，才有资本和底气，回过头去，跟大周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他描绘的蓝图，和话语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渐渐稳住了躁动的军心。
是啊，他们还有五十万大军，有熟练多年的战阵，与那些甚至不明白旗语和变阵的“牧民”比较，当然是草原上毋容置疑的最强战力。
只要打赢了眼前这一仗……就算暂时失去了，当然也可以再抢回更多回来！
一切都还有希望。
就在图先用铁腕手段，将一场即将爆发的哗变强行稳定下来，准备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执行进攻圣山的计划时。
负责守卫大帐的亲兵队长，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他的动作有些迟疑。
“大将军。”亲兵队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禀报，“帐外……有人求见。”
图先此刻心烦意乱，挥手道，“直接说事，不是什么要紧角色，就打发了！”
亲兵队长顿了顿，抬起头，脸上带着十分古怪的表情。
“是个女人，看样子，是南方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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