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湖的寂静,是死亡的寂静。
林惊涛三人护着墨渊沉眠的真灵光团,踏足这片传说中的绝地时,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没有风声,没有水声,甚至没有尘埃浮动的声音。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平滑如镜的幽暗湖面,湖水并非寻常之水,而是凝练如水银的星辰髓液,沉重得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响。湖面倒映着天穹上那片永恒黯淡、破碎的星空,星影沉在“水银”之下,纹丝不动,仿佛凝固了万古时光。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冰冷刺骨的星辰之力,吸入肺腑,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星辰寂灭的衰亡道韵。
“此地星辰髓液,一滴便有万钧之重,更能侵蚀神魂,绝不可触碰。”素心指尖探灵梭青芒微闪,仔细感应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指向湖面远处,“湖心方向,有微弱的空间波动,似有岛屿轮廓,想必便是古传送阵所在。但这湖……给我的感觉,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凶险内蕴。”
林惊涛默默点头,纯阳剑气在体内缓缓流转,驱散着那股试图侵入经脉的阴寒星辰死气。他目光扫过湖面,眉头紧锁:“湖面无法飞渡,星辰髓液的吸力足以将元婴修士都拖入深渊。需寻他路。”
墨辰强忍着此地环境对心神的压抑,仔细观察湖岸。岸边并非泥沙,而是无数细碎的、失去光泽的星辰砂砾,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是这死寂世界中唯一的响动。远处,一些巨大如山的星辰残骸半埋在湖岸旁,形态怪异,如同巨兽的骨骸,散发着苍凉气息。
“那边似乎有路。”墨辰指向左侧,只见湖岸蜿蜒,延伸向一片由巨大星骸自然堆砌而成的、如同天然拱桥般的结构,桥体歪斜,破损严重,却隐隐通向湖心方向。
没有更好选择,三人小心翼翼踏上星骸拱桥。桥面布满裂缝,下方便是那吞噬一切的星辰髓液,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越是深入湖面,那股衰亡道韵越发清晰,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拉扯神魂,欲将生机一同拖入永恒的沉寂。墨渊的真灵光团在玄明怀中微微波动,那枚被初步“驯服”的九狱印记异常安静,反倒是其内的“星核道种”对周遭浓郁的星辰死气产生了些许排斥与警惕。
行进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桥体出现大面积坍塌,只剩几根孤零零的巨石柱耸立。正当林惊涛准备强行飞渡时,素心忽然低呼:“看水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下方平静如镜的湖面,此刻竟无声无息地泛起了涟漪!涟漪中心,并非倒映的星空,而是缓缓浮现出一幕幕模糊却动态的景象!
那景象中,竟是他们三人方才登桥、谨慎前行的画面,分毫不差!但诡异的是,画面中的“他们”,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动作也略显僵硬迟缓,仿佛……是被某种力量复刻的影子!
“是‘星湖镜影’!”林惊涛倒吸一口凉气,“传说星陨湖能倒映闯入者的‘存在之影’,若心志不坚,或被镜影迷惑,自身便会逐渐被影子同化,最终沦为湖中倒影的一部分,永世沉沦!”
话音刚落,湖面涟漪再起,又浮现出新的景象:竟是玄明自爆金丹、舍身断后的悲壮一幕!画面中,玄明决然的神情、爆发的光与热,都清晰无比,但紧接着,画面扭曲,显现出玄明残魂坠入无尽黑暗、被冰冷死寂包裹的“后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意念,狠狠冲击着三人的心神!
“玄明师兄!”墨辰眼眶瞬间红了,呼吸急促。
“守住心神!那是湖心幻象,意在动摇我等道心!”林惊涛厉喝,纯阳剑气如晨钟暮鼓,震醒众人。但他自己握剑的手,也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然而,镜影攻击并未停止。湖面接连浮现出厉战天燃烧精血、身影被火光吞没;绮罗祖树燃尽本源、巨脸消散;甚至更早之前,墨渊在斩因果台上备受煎熬、真灵濒临溃散的场景!每一幕都是他们心底最深的伤痛与遗憾,此刻被无情地翻出、扭曲、放大,浓郁的悲伤、愧疚与绝望情绪如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他们吞噬。
更可怕的是,那湖中的“影子”开始发生变化。它们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怨毒与贪婪,死死盯着桥上的本体,甚至开始模仿、继而做出相反的动作!当林惊涛试图斩出一道剑气试探时,湖中“林惊涛”的影子,竟对着他,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同时,一股无形的剥离感降临,众人只觉自身的精气神乃至对功法的感悟,都有一丝正被湖面影子缓缓吸走!
“镜影在反噬本体!必须尽快通过此地!”素心脸色苍白,探灵梭青光大盛,护住众人灵台清明。
“走!”林惊涛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率先冲向残存石柱。然而,每踏上一根石柱,对应湖中的影子便清晰一分,反噬之力也强上一分。墨辰修为最弱,眼神已现迷茫,脚步虚浮,几乎要被拖入幻境。
危急关头,一直沉寂的墨渊真灵光团,再次产生了微弱波动。并非苏醒,而是其核心那枚“星核道种”,感应到外界极致精纯(虽蕴含死气)的星辰本源,以及那针对神魂的镜影侵蚀,自主地散发出一圈柔和而坚韧的星辉。这星辉并非攻击,而是带着《星辰净世诀》特有的“照见真实、涤荡虚妄”的意蕴,如同定魂星灯,笼罩住三人。
得此星辉庇护,脑中幻象顿时消散大半,神魂的剥离感也骤然减轻。湖中那些怨毒的影子,仿佛被灼烧般,发出无声的嘶吼,扭曲淡化了些许。
“是墨渊师弟!”素心惊喜道。
“趁现在!”林惊涛精神大振,一把拉住状态稍好的墨辰,与素心一起,身形如电,在几根残存石柱上疾点,终于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片最危险的镜影区域。
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依旧是由星辰砂砾构成),三人皆心有余悸。回首望去,湖面已恢复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神魂中残留的疲惫与后怕,提醒着他们刚才的凶险。
湖心岛并不大,中央矗立着一座破损严重的白玉祭坛,祭坛上刻满了古老的星空图案与传送符文,正是古传送阵!然而,祭坛表面布满裂纹,核心处的空间晶石黯淡无光,显然能量耗尽,且部分结构受损。
“阵法残破,需修复并注入能量方能启动。”素心仔细检查后,语气沉重。修复古阵需要时间与特定的材料,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就在三人思索对策时,异变再生!
众人来时方向,星陨湖的入口处,虚空猛地扭曲,两道强横无比、充满杀意的气息轰然降临!
“哈哈哈!星陨湖!看你们这次往哪里逃!”水千壑的狂笑与血屠老祖的嗜血杀意交织,瞬间打破了湖面的死寂!他们竟如此快就追来了!
显然,渡过镜影区域时产生的能量波动,还是暴露了行踪!
两道遁光毫不迟疑,径直朝着湖心岛扑来!元婴中期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笼罩整个小岛!
前有残阵需修复,后有强敌已杀至!真正陷入了绝境!
林惊涛眼中闪过决绝,横剑立于祭坛之前,纯阳剑气冲霄而起,竟是要以身为障,为素心和墨辰争取修复阵法的时间!素心与墨辰也毫不犹豫,立刻开始尝试修复祭坛,哪怕希望渺茫!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强敌气息刺激与星陨湖独特环境的共同作用下,墨渊真灵光团内,那枚沉寂的九狱印记,再次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它没有变得活跃,反而更加内敛,仿佛在……模拟着周围星辰髓液中那股永恒的死寂与衰亡之意。
而湖心下方,那片深邃的“水银”深处,一点微不可查的九幽之光,似乎因这同源而又异变的寂灭之意,轻轻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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