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三年十二月初十，濮阳城外的黄河已结起薄冰。枣祗站在码头栈桥上，望着水面漂浮的碎冰碴子，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脚下的青石板还留着昨夜霜雪的痕迹，靴底碾过冻硬的盐粒，发出细碎的声响。
“枣先生，再往北走三十里，河面冰层就有半尺厚了。” 负责探路的船工裹着蓑衣赶来，胡子上挂着冰珠，“船工们说，最多再过十日，黄河就要全线封冻，盐船根本走不了。”
枣祗抬手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脸颊，指尖触到皮肤时传来一阵刺痛。他转身往州牧府走，棉袍下摆扫过堆积的盐包，那些用麻布紧裹的盐包上，还印着邺城盐场的火漆印记。
州牧府内，田畴正围着新铸的铁犁打转。这具铁犁的犁头泛着青黑色光泽，边缘磨得锋利如刀，犁杆用枣木打造，缠着三道铁箍。见枣祗进来，他连忙举起铁犁：“枣先生快看！用任城铁料铸的犁头，比之前的耐用三倍，深耕时能省一半力气！”
枣祗却没心思看铁犁，径直走到正与沮授议事的王凯面前：“主公，黄河要封冻了。青州的盐运不过来，兖州刚拿下的几个县城已经出现盐荒，再不想办法，恐怕会生民变。”
王凯放下手中的竹简，指尖在舆图上划过兖州南部：“陆路呢？之前不是勘察过泰山郡的通道吗？”
“别提了！” 枣祗往案上一拍，“泰山郡的昌豨、孙观那帮豪强，不知得了谁的好处，竟在蒙阴道设了卡，咱们的盐队过去十车，能被他们劫走三车！昨天送去的五十车盐，只回来了二十七车，护送的士兵还被打伤了十几个。”
沮授捻着胡须沉吟道：“昌豨本是臧霸旧部，臧将军归降主公后，他却投靠了曹操。孙观、吴敦等人向来跟他抱团，这伙人盘踞泰山多年，熟悉地形，硬攻怕是难办。”
“这帮鼠辈！” 帐帘外突然传来怒喝，徐晃提着马鞭闯进来，甲胄上还沾着尘土，“末将刚从东阿回来，沿途百姓都说昌豨把盐价抬到了一石盐换三石粮，比咱们的定价高了五倍！”
王凯的手指在舆图上的蒙阴道重重一点，青铜镇纸被震得微微跳动：“盐价关乎民心，昌豨这是要断我根基！赵云何在？”
“末将在！” 赵云应声出列，银枪斜倚在肩，甲胄上的鳞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你带三千轻骑，去泰山郡一趟。记住，昌豨虽可恶，但泰山豪强势力盘根错节，尽量招安，若实在不行，也只惩首恶，切莫多伤无辜。” 王凯顿了顿，又补充道，“带上二十车盐，沿途分给百姓，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赵云躬身领命：“主公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次日清晨，赵云的骑兵队就踏着寒霜出发了。队伍中间的二十辆盐车用青布遮盖，每辆车上都插着 “王” 字小旗。行至泰山脚下的费县时，路边突然冲出十几个手持棍棒的百姓，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王州牧的人？” 领头的老者头发花白，穿着打补丁的单衣，冻得瑟瑟发抖。
赵云勒住马，温声道：“老丈放心，我们是送盐来的。州牧有令，每户百姓可领盐半斤，不收分文。”
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百姓也跟着跪下：“将军救救我们！昌豨的人把盐都抢光了，我那小孙子都快半个月没尝过盐味了......”
赵云连忙下马扶起老者：“老丈起来说话。昌豨的人常在哪一带活动？”
“就在前面的蒙阴山隘！” 老者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口，“那里地势险要，他们在山上搭了望楼，一有盐车经过就下来抢劫。”
赵云谢过老者，命士兵给百姓分盐，自己则带着几名亲兵先去勘察地形。蒙阴山隘果然险峻，两侧是陡峭的山崖，中间只有一条窄路，路尽头的望楼上插着 “昌” 字大旗，隐约能看到手持弓箭的士兵。
“将军，硬闯肯定会有伤亡。” 亲兵低声道，“不如咱们绕路走？”
赵云摇头：“绕路要多走三天，百姓等不起。” 他盯着望楼看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去附近村子买些鞭炮来，再让士兵们多扎些草人，套上咱们的军服。”
黄昏时分，昌豨正在望楼里喝酒。他身材粗壮，满脸络腮胡，腰间挂着两把短刀，桌案上还摆着抢来的盐包。听到手下报告说有盐车经过，他立刻站起身，醉醺醺地喊道：“抄家伙！把盐车抢过来！”
可等他带着人冲下山崖，却见路上停着十几辆空盐车，车旁立着几十个 “士兵”，一动不动。“不对劲！” 昌豨刚要下令撤退，突然听到一声炮响，两侧山崖上瞬间响起震天的喊杀声，无数 “火箭” 射了下来。
“不好！有埋伏！” 昌豨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山上跑。可那些 “火箭” 落在地上却没着火，仔细一看，竟是绑着红布的木箭。这时，赵云带着骑兵从暗处冲出，挡在了他面前。
“昌将军，别来无恙？” 赵云勒马笑道，手中银枪直指昌豨的咽喉。
昌豨脸色煞白，知道自己中了计。他身后的喽啰们本就没什么斗志，见主将被围，纷纷扔下兵器投降。
赵云并没有杀昌豨，只是把他带到费县县衙。百姓们听说抓住了抢盐的恶霸，都围了过来，指着昌豨骂不绝口。昌豨被骂得抬不起头，只好低着头道：“是曹操派满宠来找我，说只要我拦住王州牧的盐队，就封我做泰山太守，还送我一千斤盐......”
赵云让人把昌豨看押起来，又派人去招降孙观、吴敦。孙观等人本就不是真心投靠曹操，见昌豨被擒，立刻带着人来归顺，还把抢来的盐都交了出来。
三天后，赵云带着盐队回到濮阳。王凯大喜，不仅赦免了昌豨，还任命他为泰山郡都尉，负责保护盐道。昌豨感激涕零，当场发誓以后再也不做抢掠的勾当。
就在赵云打通泰山盐道的同时，任城铁冶传来了好消息。田畴带着工匠在金乡县勘察时，发现了一处新的铁矿脉，矿石含铁量极高，比任城的老矿脉还要好。
“主公，这处矿脉要是开采出来，咱们的铁料就再也不愁了！” 田畴拿着矿石样本，兴奋地向王凯禀报，“属下已经让人搭了工棚，再过几日就能开工采矿。”
王凯接过矿石，放在手里掂了掂，矿石表面泛着金属光泽，用指甲一划就能留下痕迹。“好！” 他当即下令，“让于禁派五千士兵去协助采矿，再让审配调些粮食过去，务必保证工匠们的饮食。”
可没等采矿队正式开工，探马来报：“主公，曹操派吕翔带两万大军驻守金乡县城，还在矿脉附近扎了营，看样子是想抢矿！”
“吕翔？” 王凯皱起眉头，“此人是袁绍旧部，投降曹操后一直没什么动静，没想到竟被派来抢矿。”
田丰上前道：“主公，金乡矿脉对咱们至关重要，绝不能让给曹操。张合、高览两位将军刚拿下东阿，不如让他们率军去金乡，夺回矿脉。”
王凯点头：“就这么办。让张合带三万大军，高览为副将，务必守住矿脉。告诉他们，尽量不要硬拼，多用计谋。”
张合和高览接到命令后，立刻率军赶往金乡。行至金乡城外二十里的羊山时，探马来报：“将军，吕翔在矿脉周围挖了壕沟，还派了一千名弓箭手驻守，咱们根本靠近不了。”
高览性子急躁，当即就要下令攻城：“这点防御算什么？末将带五千士兵冲上去，保管把吕翔的人赶跑！”
张合连忙拦住他：“高将军别急。吕翔虽然勇猛，但智谋不足。咱们不如先派人去摸清他的粮草情况，再想办法。”
当晚，张合派了十名身手矫健的士兵，乔装成百姓潜入金乡县城。第二天一早，士兵们回来禀报：“将军，吕翔的粮草都存放在县城西头的仓库里，守卫不多，而且他们的粮草只够支撑半个月。”
张合眼睛一亮：“有了！咱们可以派一支精兵去烧他的粮草，再在城外虚张声势，吓吓他。”
高览摩拳擦掌：“末将愿去烧粮草！”
张合点头：“你带三千轻骑，连夜出发，务必一举烧毁粮草。我带着大军在城外布阵，等你得手后就擂鼓呐喊，装作要攻城的样子。”
当天夜里，高览带着士兵悄悄摸到金乡县城西头。仓库的守卫果然不多，而且都在打盹。高览一挥手，士兵们立刻冲了上去，解决了守卫，然后点燃了粮草。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个县城。
吕翔正在县衙睡觉，听到外面喊杀声四起，又看到西头的火光，顿时慌了神：“不好！粮草被烧了！快，快出城突围！”
他带着士兵打开城门，刚冲出来就被张合的大军拦住。张合勒马喊道：“吕翔！你的粮草已经被烧了，还不投降？”
吕翔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可又不想投降，只好带着残部往南逃去。张合也不追赶，只是派人守住矿脉，然后让人去通知田畴，可以开工采矿了。
田畴接到消息后，立刻带着工匠赶往金乡。他让人在矿脉旁搭建了熔炉，又改良了采矿工具，用新铸的铁镐代替了之前的石镐，采矿效率提高了一倍。
“田先生，这铁镐真是好用！之前挖一天才能采半车矿石，现在一天能采两车！” 工匠们拿着铁镐，兴奋地说道。
田畴笑着点头：“等矿脉开采稳定了，咱们再建几座熔炉，到时候不仅能造兵器甲胄，还能造农具，卖给百姓换粮草。”
就在金乡矿脉顺利开采的时候，濮阳却传来了坏消息。满宠在兖州各地散布谣言，说王凯的盐里掺了沙土，吃了会生病，还说任城铁冶的工匠都是俘虏，造出来的兵器一碰就断。
百姓们起初不信，可架不住谣言越传越广，有些县城的百姓甚至开始抵制王凯的盐和铁。枣祗得知后，急得团团转：“主公，这可怎么办？再这么下去，咱们的盐铁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王凯却很镇定：“谣言止于智者。田丰，你有什么办法？”
田丰抚着胡须道：“主公，咱们可以在濮阳举办一个盐铁品鉴会，让百姓亲眼看看咱们的盐有多纯净，铁有多坚硬。再让工匠当场演示煮盐和铸器的过程，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王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立刻让人准备。三天后，濮阳城中心的广场上搭起了高台，台上摆着煮盐的铁锅和铸器的熔炉，台下挤满了百姓。
枣祗亲自演示煮盐过程，他把盐卤倒进锅里，煮沸后用麻布过滤，最后得到的盐粒洁白细腻。他拿起一把盐，撒进旁边的汤里，舀起一勺递给前排的百姓：“大家尝尝，看看这盐有没有掺沙土。”
百姓们尝了之后，纷纷点头：“这盐真干净，比之前买的盐好多了！”
田畴则让人把新铸的铁剑架在石头上，用锤子砸了几下，剑身完好无损。他又拿起一把铁犁，插进旁边的地里，轻轻一拉就翻起一大块土：“大家看，这铁犁多耐用，深耕浅种都合适。”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冲出几个人，大喊道：“别信他们！这都是假的！” 仔细一看，竟是满宠派来的奸细。
赵云眼疾手快，立刻让人把奸细抓了起来。奸细们被打得皮开肉绽，只好招供：“是满宠大人让我们来散布谣言的，他说只要破坏了王州牧的盐铁生意，曹公就会赏我们银子......”
百姓们听了，都愤怒地骂了起来：“原来是曹操的人在搞鬼！我们差点就信了！”
经过这次品鉴会，谣言彻底被粉碎了。百姓们争相购买王凯的盐和铁，甚至还有附近郡县的百姓专程赶来濮阳采购。枣祗忙得不可开交，只好让人在兖州各地开设盐铁铺，方便百姓购买。
中平三年十二月下旬，兖州各地的盐铁铺纷纷开张。濮阳的盐铁铺前，百姓们排起了长队，有的用粮食换盐，有的用布匹换铁犁，热闹非凡。枣祗穿着新做的棉袍，在铺子里来回走动，不时询问百姓的需求。
“枣先生，这盐真便宜，一石才换半石粮，比之前昌豨卖的便宜多了！” 一位大娘提着换好的盐，笑得合不拢嘴。
枣祗笑着回应：“大娘满意就好。州牧说了，盐铁是百姓必需品，绝不能卖高价。”
这时，辛毗匆匆赶来，递给枣祗一封书信：“枣先生，青州传来消息，田楷将军说袁绍旧部高干在青州北部闹事，拦截咱们的盐船，还说要夺回冀州。”
枣祗眉头一皱：“高干不是早就归降主公了吗？怎么又反了？”
“听说他是被曹操策反的。” 辛毗叹了口气，“田楷将军的兵力不足，请求主公支援。”
枣祗立刻拿着书信去州牧府禀报。王凯正在和沮授、田丰商议军情，见枣祗进来，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枣祗把书信递过去：“主公，高干在青州反了，拦截咱们的盐船。田楷将军请求支援。”
王凯看完书信，怒拍案桌：“高干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待他不薄，他竟背叛我！”
沮授道：“主公，高干在青州经营多年，势力不小。咱们不如派乐进将军率军去青州，协助田楷平叛。乐进将军勇猛善战，定能拿下高干。”
“好！” 王凯当即下令，“让乐进带两万大军，即刻出发去青州。告诉田楷，务必守住青州的盐场，不能让高干破坏。”
乐进接到命令后，立刻率军赶往青州。田楷早已在青州北部的平原县等候，见乐进赶来，连忙迎上去：“乐将军，你可来了！高干的人把盐场围了，咱们根本进不去。”
乐进问道：“高干有多少人马？”
“大约一万五千人。” 田楷答道，“他们在盐场周围挖了壕沟，还架了弩箭，硬攻怕是不行。”
乐进沉吟片刻：“咱们不如声东击西。你带五千士兵在正面佯攻，吸引高干的注意力，我带一万五千士兵从侧面绕过去，突袭他们的大营。”
田楷点头同意。第二天一早，田楷带着士兵在正面发起进攻，喊杀声震天。高干果然中计，把主力都调到了正面。乐进趁机带着士兵从侧面绕过去，直扑高干的大营。
高干的大营守卫薄弱，很快就被乐进攻破。乐进让人把大营里的粮草烧了个精光，然后率军冲向盐场。高干见大营着火，知道自己中了计，顿时慌了神。田楷趁机发起猛攻，高干的军队瞬间溃不成军。
高干带着残部往冀州逃去，却被乐进拦住了去路。“高干！束手就擒吧！” 乐进手持大刀，大喝一声。
高干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只好下马投降。乐进把高干押回平原县，田楷连忙让人打开盐场，恢复了盐运。
青州的盐运恢复后，兖州的盐铁事业更加兴旺。任城铁冶和金乡矿场日夜不停地生产，铁锭堆积如山，不仅能满足己方军队的需求，还能卖给周边的郡县。田畴又改良了铸炮技术，新铸的火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成为了战场上的利器。
中平四年正月初一，王凯在濮阳举行了庆功宴。众将齐聚一堂，举杯欢庆。枣祗端着酒杯，走到王凯面前：“主公，如今咱们的盐铁生意遍布青兖冀三州，粮草充足，兵器精良，再也不怕曹操了！”
王凯接过酒杯，站起身道：“这都是诸位的功劳。但曹操势力庞大，咱们不能掉以轻心。新的一年，咱们要继续扩张盐铁事业，招兵买马，总有一天，要平定天下，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众将纷纷站起身，举杯高呼：“愿随主公，平定天下！”
宴会上，田丰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主公，荆州牧刘表派人来通好，说愿意用粮食换咱们的铁料。还说如果咱们和曹操开战，他愿意出兵相助。”
王凯大喜：“刘表愿意相助，真是太好了！沮授，你立刻回信给刘表，答应他的请求，再多送他一些铁犁，以示诚意。”
沮授躬身领命：“主公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宴会结束后，王凯独自登上濮阳城楼。夜色中的兖州一片宁静，远处的铁冶传来隐约的锻造声，黄河上的冰面泛着月光。他手中握着典韦的断戟，心中默念：“典韦、陈默、郭武，你们看到了吗？咱们的盐铁事业越来越兴旺了，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重铸汉鼎，让天下太平。”
寒风拂过，城楼上的 “王” 字大旗猎猎作响。王凯知道，新的挑战即将到来，但他有信心，凭借着盐铁之利和众将的辅佐，一定能在这乱世中崛起，成就一番霸业。
（第二卷 青兖龙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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