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石表面的涟漪,还在一圈圈扩散,洞口喷出的寒气,裹着浓重的土腥与腐朽味儿,扑面而来,像是打开了深埋地下的棺材。林嫚砚刚屏住呼吸,怀里的槐安就“咿呀”一声不安地蹭动起来。小家伙不知啥时醒了,小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那股怪味,小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襟,小身子还微微发颤。
陈怀夏将勘探锤横在身前,锤尖紧紧抵着地面,目光像钉子似的钉在那穿破道袍的老头身上:“你到底是哪路神仙?这鹰石底下埋着啥勾当?”
他后颈的皮肤火烧火燎的,像是有团火在烧,却强撑着没动。
山风灌进洞口发出“呜呜”的呜咽声,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哭泣,听得人后脖梗子直冒凉气,头皮阵阵发麻。
老头摩挲着手里的阴玉,黄牙一龇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老夫是谁不打紧,要紧的是这洞里头的物件,你爹娘当年可是求死求活都想弄到手。”
话音未落,阴玉“腾”地爆出红光,与林嫚砚怀里的血玉遥相呼应,两道红光在空中迅速织成一张大网,网眼里隐约有无数小黑影在疯狂扑腾,细看之下,那些小黑影竟像是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长着密密麻麻的腿。
林嫚砚只觉胸口一阵发烫,血玉上的符文活了似的流转起来,那些扭曲的线条相互交织,竟与父亲勘探笔记里夹着的那张符纸图案分毫不差。
她心尖突突直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飘:“我爹笔记里说鹰石阵眼藏着镇邪法器,难不成……真在这洞里?”
“小丫头片子倒机灵。”老头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堆成了橘子皮,里面还嵌着些黑泥,“可惜你爹娘急功近利,不等阴阳玉凑齐就敢闯阵,落得那般下场也是自找的。”
他往洞口挪了两步,破道袍被风掀起,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露了出来,那些伤疤排列得十分规整,像是被人刻意划上去的,疤的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黑气,像是刚结的痂又被撕开。
陈怀夏握着勘探锤的手又紧了紧:“你认识我爹娘?我弟弟怀秋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他弟弟最后那封信里画的玉佩草图,此刻在脑子里越发清晰,那玉佩的形状竟和老头手里的阴玉一般无二,连上面的纹路都有几分相似。
老头突然尖笑起来,笑声尖利刺耳,在山谷里打转转,惊得树上的乌鸦“呱呱”乱叫着飞起来,羽毛落了一地。“认识?当年要不是我拦着,你弟弟那愣头青早就跟你爹娘一样,成了阵眼的肥料!”他指了指洞口,里面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锁链声,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锁链在行走,“这里头是金代的镇魂阵,得阴阳玉合璧才能打开,你爹娘偏不信邪非要硬闯,结果被咒力反噬,魂魄都困在里头当游魂了。”
“你放屁!”林嫚砚气得浑身发抖,怀里的血玉烫得她胸口直发疼,像是有块烙铁贴在上面,“我爹娘才不会做这种事!”可姥姥说过母亲带玉佩进山后就再没回来,父亲失踪前特意叮嘱她收好勘探笔记的模样,此刻在眼前越发清晰,让她心里忍不住发慌。
老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如今阴阳玉凑齐,镇魂阵也该重启了。你俩一个带着阳玉,一个是阴玉守护者,正好当阵眼的钥匙。”
他突然朝陈怀夏弹了一道细小的黑气,那黑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尤其是你,骨子里流着勘探队的血,又被咒毒浸过,天生就是阵眼的容器。”
陈怀夏后颈突然传来针扎似的疼,那痛感迅速顺着脊椎往下爬,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肉里钻来钻去,痒痛难忍。他赶紧用勘探锤死死顶住后颈,额头上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你对我做了啥?”
“不是老夫做的。”老头摊开手,阴玉在他掌心缓缓打转,表面的纹路竟和陈怀夏后颈的黑线一点点对上了,“是镇魂阵在叫你。你当咒毒为啥总缠着你?你天生就招阴煞,是当阵眼的好料子。”他看向林嫚砚,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你带着阳玉能净化煞气,正好中和阵眼的戾气,你俩凑在一起,简直是老天爷安排的。”
槐安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响亮又带着惊恐,小手指着洞口一个劲地扭动身体,在襁褓里挣扎着。林嫚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洞口的黑暗里影影绰绰全是人影,有穿粗布褂子的现代人,也有穿长袍马褂的古人,一个个伸着干枯细长的手朝洞外抓来,手指尖像是要戳到脸上似的,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些是……”林嫚砚的声音有些发颤,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血玉的红光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曳的残烛。她想起姥姥说过,婴儿的眼睛干净,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槐安定是瞧见了什么吓人的玩意儿。
“都是困在阵里的游魂。”老头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有你爹娘,有失踪的勘探队员,还有古时候误闯进来的山民。镇魂阵一旦垮了,他们就会变成怨鬼,等攒够了阴气冲出来,石头城子古城就得遭殃,双龙泉的水会变浑发臭,双龙溪里的鱼虾都会翻肚死去,就连圆通观的香火都得断了根。”
陈怀夏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咳出的血沫掉在地上,“滋啦”一声冒出缕缕黑烟,在地面上烧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洞,散发出焦糊的味道。他咬着牙强撑着说道:“我不管啥阵眼不阵眼,你敢动嫚砚和孩子一根手指头,我就砸烂你的狗头!”他握着勘探锤就要冲过去,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都“咯吱咯吱”响,像是踩在即将碎裂的薄冰上。
“别冲动!”林嫚砚赶紧拉住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后颈的皮肤,烫得她赶紧缩回手,那温度像是要把人烫伤。血玉突然稳定下来,在岩壁上投出一段模糊的影像,里面穿道袍的年轻道士正小心翼翼地摆放玉佩,旁边站着一对年轻夫妇,男的手里拿着勘探工具,女的怀里抱着一块红玉佩,眉眼间的神态与林嫚砚和陈怀夏竟有几分相似,赫然是年轻时的林哲和林婉!
“那是我爹娘!”林嫚砚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眼眶瞬间红了,“那道士……是不是你?”影像里的年轻道士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身形和动作与眼前的老头极为相似。
老头盯着影像,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像是想起了遥远的往事,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那是五十年前的我和你爹娘。当年他们找到我,说珠尔山的咒毒蔓延到了石头城子古城,山里的野兽变得异常暴躁,村民也接二连三地生病,想借镇魂阵镇压邪祟。我劝他们等阴阳玉凑齐了再动手,可他们不听,非要强行开启阵眼……”
影像里突然闪过一道强光,年轻道士被气浪掀飞出去,林哲夫妇则瞬间消失在鹰石的光芒里,只留下一声凄厉的呼喊回荡在山谷中。
影像一灭,岩壁又恢复了漆黑。
林嫚砚胸口的血玉突然发出玉磬似的清脆响声,之前裂开的缝隙竟慢慢合上了,表面的符文流转着金光,将林嫚砚和槐安罩在里面,一股暖意融融的感觉包裹着他们,让她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她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最后那句:“玉鸣三声,阵开;玉合一处,魂归。”字迹潦草,像是在仓促间写下的。
“玉鸣三声……”林嫚砚喃喃自语,话音刚落,血玉像是回应她似的,接连发出三声清脆的鸣响,一声比一声响亮,在山谷里回荡。第三声刚落,洞口的红光突然暴涨,那些人影发出凄厉的哀嚎,声音尖锐刺耳,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他们的身形渐渐消散成点点荧光,被红光吸进洞里。
老头脸色煞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连连后退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好!阳玉提前醒了!”
他急忙把阴玉往洞口扔去,“快拦住它!现在魂散会让阵眼失衡的!怨气攒够了,整个老鹰嘴山都会塌陷,谢家岗子、双龙泉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陈怀夏却一把将林嫚砚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充满了警惕:“我凭啥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借阵眼害人。”
他后颈的黑线已经蔓延到了耳根,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嫚砚,不能让这些魂魄白白消散,万一里面真有你爹娘呢?”
林嫚砚点点头,血玉的红光中突然浮出一段文字,像是父亲的笔迹,一笔一划都透着熟悉的气息:“镇魂阵需阴阳调和,缺一不可。阳玉主生,可聚魂;阴玉主煞,能固阵。若阴阳失衡,轻则阵毁,重则煞气流散,祸及百里。”文字渐渐隐去,红光也弱了几分。
她刚看完这段文字,洞口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整个鹰石都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碎石“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头被晃得站立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指着洞口急声大喊:“晚了!阵眼塌了!快带着玉佩走!我守了五十年,不能就这么毁了!”
陈怀夏拉着林嫚砚就要往后退,可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大缝,泥土和碎石不断往下掉,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两人瞬间失去平衡往下坠去,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林嫚砚下意识地把槐安紧紧护在胸口,自己则蜷缩起身体。
胸口的血玉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形成一个圆形的保护罩将三人裹在里面,碎石碰到红光就被弹飞出去。
下落的过程中,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像是有成百上千人在同时尖叫,那些声音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听得人心烦意乱。
林嫚砚恍惚间看到洞口的黑暗里伸出无数只手,那些手有的粗糙布满老茧,有的纤细带着玉镯,有的小而稚嫩,其中有两双手格外熟悉,左手的无名指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疤痕——那是小时候砍柴不小心被刀划到留下的疤痕,是爹娘的手!
它们正朝着她抓来,指尖已经触到了红光罩,一股凉丝丝的触感透过红光传来,让她心里一颤。
就在这时,保护罩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林嫚砚借着红光看到周围的岩壁上布满了奇怪的符号,和血玉上的符文如出一辙。岩壁上还镶嵌着一些白骨,有的像是人的手臂,有的像是动物的腿骨,密密麻麻的,看得人一阵恶心。
黑暗中还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知道是水滴还是别的什么液体落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陈怀夏在后颈咒毒的折磨和坠落的冲击下,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他还是紧紧抓住林嫚砚的手,嘴里喃喃地说着:“嫚砚……别怕……”他的手越来越烫,像是在燃烧。
林嫚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这样的坠落何时才是尽头,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血玉的光芒越来越弱,保护罩也开始变得不稳定,偶尔有碎石穿透红光砸在她的背上,传来阵阵疼痛。而那两双来自父母的手,始终在红光罩外跟着他们下坠,不离不弃,像是在守护,又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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