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城子古城的月牙儿挂在珠尔山尖上,像把缺了口的镰刀,清辉洒在青石板路上,泛着冷幽幽的光。林嫚砚抱着槐安坐在老玉器铺的炕沿上,小家伙哭累了睡熟了,小眉头还皱着,嘴角挂着奶渍,呼吸间带着股淡淡的腥甜气。陈怀夏蹲在地上,用灶膛里的草木灰在地上画着慈云寺的草图,灰痕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蔡家沟那片林子邪性得很,夜里有‘东西’哭。”林嫚砚摸着怀里发烫的血玉,玉身上的红纹顺着指缝往外渗红光,在炕席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小时候听姥姥说,慈云寺的和尚早年间养过蛇,后来不知怎的都死了,死蛇堆在寺后的山洞里,经年累月就成了蛇冢。”她的指尖划过血玉上凸起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活了般轻轻颤动,在掌心留下细密的痒意。
陈怀夏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炸开,照亮他下巴上的胡茬。“勘探队当年在蔡家沟找矿,宿过慈云寺。老黄说寺里的佛像不对劲,眼珠子像是活的,总跟着人转。夜里起夜时,看见佛像后面有绿光,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眨。”他用手指戳了戳地上的草图,“寺门后面有口枯井,井台上刻着蛇纹,老和尚说那是镇蛇井,井底锁着‘不干净的东西’。”
窗外突然刮过阵风,吹得窗纸“哗啦啦”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扒窗户。林嫚砚下意识抱紧槐安,血玉在怀里猛地一跳,红纹暴涨,在墙上照出个扭曲的影子,像是条盘着的蛇。陈怀夏抄起墙角的桃木剑,脚步放轻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外面空荡荡的,只有棵老榆树的影子在墙上晃,枝桠间挂着个破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骨头摩擦。
“是风刮的。”陈怀夏关窗户时,瞥见窗台上有片银亮的鳞片,比指甲盖大些,边缘带着锯齿,沾着些墨绿色的黏液,闻着有股腐草味。他用草木灰把鳞片盖住,灰堆里立刻冒起小泡,“这蛇妖离咱们越来越近了。”
林嫚砚摸出张泛黄的麻纸,是姥姥阿禾留给她的护身符,用艾蒿汁泡过的,遇邪祟会变色。她把麻纸铺在桌上,血玉的红光透过麻纸照过去,纸上渐渐显出个蛇形的黑影,黑影的七寸处有个红点,和血玉红纹的形状分毫不差。“姥姥说,这血玉和慈云寺的蛇冢有渊源。当年娘嫁过来时,姥姥把血玉给她,说能保平安,还嘱咐她千万别去蔡家沟。”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见,“现在想来,娘肯定去过慈云寺,说不定……她和那些蛇妖有关系。”
陈怀夏从包袱里翻出两双布鞋,鞋底钉着铁掌,是他当年在勘探队时备的,走山路防滑。“不管怎样,今晚得去趟慈云寺。血玉指路不会错,蛇母肯定藏在那儿。”他把其中一双鞋递给林嫚砚,鞋面上沾着珠尔山的红泥,泥渍里还嵌着细小的蛇鳞,“张婶说张婶家小孙子失踪前,有人看见个穿道袍的人在城门口转悠,怀里揣着个蛇形木簪,跟圆通观老道后心插的那根一模一样。”
林嫚砚接过布鞋,指尖刚碰到鞋帮,血玉突然烫得厉害,红纹在掌心烧出个印记,疼得她倒吸口凉气。墙上的红光突然扭曲起来,像是水波荡漾,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是娘林婉,穿着件蓝布褂子,站在慈云寺的佛像前,手里拿着血玉,正往佛像底座的缝隙里塞什么东西,佛像的眼睛在暗处闪着绿光,像是在笑。
“娘……”林嫚砚的声音发颤,红光中的人影突然转过身,脸却模糊不清,只能看见她手腕上的银镯在反光,镯子上缠着根红绳,红绳末端拴着块玉佩,和陈怀夏怀里的那块一模一样。人影的嘴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却听不清声音,只有无数细碎的“嘶嘶”声,像是蛇在吐信子。
陈怀夏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掌心全是汗。“别慌,血玉在给咱们示警。”他往灶膛里又添了些柴,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赵青山肯定在慈云寺,他跟蛇妖勾结,想用童男童女献祭,说不定张婶家小孙子就被藏在那儿。”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太阳玉佩,和林嫚砚的血玉放在一起,两块玉突然发出交相辉映的光,红光白光缠在一起,在墙上织出张网,网上爬满了蛇形的影子。
半夜三更,两人背着熟睡的槐安和槐生,悄悄出了老玉器铺。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更夫敲着梆子走过,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像是催命符。路过南街的杂货铺时,看见掌柜的还趴在柜台上,后颈的青斑更大了,隐隐透着绿光,几只萤火虫大小的绿光在他头顶盘旋,细看竟是细小的蛇眼。
“这城里的人怕是都被蛇妖缠上了。”林嫚砚压低声音,血玉在怀里轻轻震动,红纹顺着衣襟往外渗光,照亮脚下的路。路边的排水沟里泛着墨绿色的黏液,顺着地势往城北流,在青石板上留下亮晶晶的痕迹,像是蛇爬过的路。
出了北门,蔡家沟的方向传来阵阵钟声,钟声忽快忽慢,像是有人在故意敲错节奏。林子里的树影歪歪扭扭的,像是无数人影在晃动,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夹杂着细碎的“嘶嘶”声,像是有成千上万条蛇在暗处盯着他们。
陈怀夏走在前面开路,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的军靴踩过厚厚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惊起几只夜鸟,扑棱着翅膀从头顶飞过,翅膀上沾着的黏液滴落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坑。“跟着血玉的光走,别走散了。”他回头看了眼林嫚砚,月光照在她脸上,她怀里的血玉红光盈盈,把她的脸映得发红,像是抹了胭脂。
林嫚砚紧紧跟着红光,怀里的槐安突然动了动,小嘴“咿呀”了一声,小手抓着她的衣襟不放。血玉的红光突然往旁边偏了偏,照亮棵老槐树,树干上缠着条碗口粗的蛇蜕,蜕上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着银光,蜕的头部位置有个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啄过。
“这蛇蜕是新的。”陈怀夏用桃木剑挑了挑蛇蜕,里面掉出些白色的骨头渣,像是幼蛇的骨架,“蛇妖就在附近。”他往四周看了看,林子深处有绿光在闪烁,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眨,那些绿光正慢慢往他们这边移动,速度越来越快。
血玉突然发出强光,红纹在地上照出条岔路,岔路口立着块歪脖子石碑,上面刻着“慈云寺”三个字,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碑座上爬满了青苔,青苔间嵌着些细小的蛇骨,像是被什么东西嵌进去的。顺着岔路往前走,没多久就看见座破败的寺庙,山门歪斜着,门楣上的“慈云寺”匾额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上爬着条小蛇,蛇身是青黑色的,眼睛是绿色的,正对着他们吐信子。
“这寺门不对劲。”林嫚砚抱着槐安往后退了退,血玉的红光在门扉上照出个蛇形的符咒,和圆通观的蛇符一模一样,只是符咒中央的鹰羽换成了蛇牙,“是赵青山布的结界。”她把血玉往前递了递,红光碰到门扉,发出“滋滋”的声响,门扉上的符咒像是被烧着了般卷曲起来,露出底下的木纹,木纹里嵌着无数细小的蛇鳞,在红光中闪闪发亮。
陈怀夏用桃木剑推开寺门,门轴发出“嘎吱”的惨叫,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院子里杂草丛生,齐腰深的草里缠着些蛇蜕,一张叠着一张,像是铺了层蛇皮地毯。正殿的门大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只有佛像的眼睛在暗处闪着绿光,像是两盏灯笼。
“小心点,别碰那些蛇蜕。”陈怀夏的声音压得很低,桃木剑护在身前,“勘探队的老黄说,碰了蛇蜕就会被蛇妖盯上,夜里会梦见蛇往嘴里钻。”他往院子角落指了指,那里有口枯井,井台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蛇纹,纹路里嵌着些银白色的鳞片,月光照在上面,泛着诡异的光。
林嫚砚抱着槐安走进正殿,血玉的红光在佛像上扫过,佛像的眼睛突然眨了眨,绿光更亮了。佛像底座的缝隙里塞着些黄纸,纸上画着蛇符,符纸边缘发黑,像是被烧过。她刚想伸手去拿,血玉突然剧烈跳动,红纹暴涨,在墙上照出个巨大的影子,是条水桶粗的巨蛇,正盘在佛像后面,蛇头枕在佛像的肩膀上,眼睛里的绿光和佛像的眼睛一模一样。
“蛇母!”陈怀夏的声音带着惊慌,桃木剑指向巨蛇,“它在佛像后面!”巨蛇似乎被惊动了,蛇身微微一动,带起的风卷着符纸满天飞,每张符纸上都画着童男童女的画像,画像上的孩子面目模糊,却都穿着和张婶家小孙子一样的蓝布鞋。
林嫚砚抱着槐安往后退,脚下踢到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个木鱼,木鱼上刻着“慈悲”二字,字缝里嵌着些绿色的黏液,黏液里裹着根细小的骨头,像是孩子的指骨。血玉的红光在木鱼上照过,木鱼突然“咚咚”响起来,声音空洞洞的,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随着木鱼声,殿外的枯井里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
陈怀夏拉着林嫚砚往殿外跑,巨蛇从佛像后面探出头,蛇信子“嘶嘶”吐着,喷出的雾气落在地上,立刻冒出白烟,地上的草瞬间枯黄。他们刚跑出正殿,就看见枯井里爬出无数条小蛇,青黑色的,眼睛是绿色的,顺着井台往他们这边爬,在地上汇成条绿色的河流。
“往寺后山洞跑!”陈怀夏拽着林嫚砚往寺后冲,桃木剑劈砍着挡路的蛇群,蛇血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烧出一个个小坑。林嫚砚怀里的槐安突然大哭起来,小手拍打着血玉的位置,哭声里混着些奇怪的音节,像是在说“蛇……蛇……”
寺后的山洞藏在茂密的灌木丛里,洞口被藤蔓遮掩着,藤蔓上开着白色的小花,闻着有股甜腻的香气,像是胭脂味。血玉的红光在藤蔓上照过,藤蔓突然往两边分开,露出黑漆漆的洞口,洞口的石壁上刻着蛇纹,纹路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骷髅头,像是用孩子的头骨磨成的。
“这里就是蛇冢!”林嫚砚的声音发颤,血玉的红光在洞口照出个模糊的人影,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蛇形木簪,在石壁上刻画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沙哑得像是蛇在嘶叫。
陈怀夏把桃木剑握紧,脚步放轻往洞口挪。那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月光从洞口照进去,照亮他的脸,竟是赵青山!他的眼睛变成了绿色,脸上爬满了蛇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手里的蛇形木簪上还滴着血,血珠落在地上,立刻变成了小蛇。
“你们来得正好。”赵青山的声音里带着蛇的嘶嘶声,手里的木簪指向他们,“血玉和童男童女都齐了,献祭开始,蛇母就能重现人间了!”他往山洞深处指了指,那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微弱又绝望,像是张婶家小孙子的声音。
林嫚砚的心跳得厉害,血玉在怀里炸开刺眼的红光,红纹顺着她的胳膊爬满全身,在她身后映出个巨大的鹰影,鹰影展开翅膀,发出尖锐的啼鸣。山洞深处的哭声突然变大,隐约能听见张婶家小孙子在喊“娘亲”,随着哭声,石壁上的蛇纹突然活了过来,无数条蛇影从石壁里钻出来,往赵青山那边爬去,像是在朝拜。
赵青山似乎没料到会这样,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手里的木簪胡乱挥舞着:“不可能!蛇母怎么会不听我的!”他往石壁上的蛇纹指去,那些蛇影突然转过头,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愤怒地嘶吼。
血玉的红光突然照在石壁上,石壁上的蛇纹渐渐褪去,露出底下的壁画,画着个女人在献祭,手里拿着血玉,脚下是无数蛇头,女人的脸赫然是娘林婉!壁画旁边写着几行字:“蛇母转世,血玉为匙,至亲献祭,方可镇邪。”
林嫚砚突然明白过来,姥姥说的“至亲献祭”不是要牺牲槐安和槐生,而是要用蛇母转世的至亲之血!娘林婉就是蛇母转世,她当年往佛像底座塞的,恐怕就是抑制蛇性的符咒。而赵青山想唤醒蛇母,才绑架张婶家小孙子,想用孩子的血破除符咒。
赵青山似乎也看懂了壁画,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原来如此!林婉那贱人骗了我!她根本不是在镇压蛇母,是在养蛇母!”他突然往林嫚砚扑来,手里的蛇形木簪直指她怀里的血玉,“把血玉给我!蛇母只能由我唤醒!”
陈怀夏把林嫚砚护在身后,桃木剑劈向赵青山,剑刃碰到他脸上的蛇鳞,发出“铛”的一声,像是砍在石头上。赵青山的身体突然拉长,变成了人身蛇尾的怪物,蛇尾横扫过来,把陈怀夏扫倒在地,桃木剑飞出去落在洞口。
林嫚砚抱着槐安往后退,血玉的红光在她身前形成道屏障,赵青山的蛇尾碰到屏障,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黑烟。山洞深处的哭声越来越急,石壁上的壁画突然渗出鲜血,顺着纹路往下流,在地上汇成条小溪,溪水里浮出无数孩子的小手,像是在求救。
赵青山发出愤怒的嘶吼,蛇嘴大张着,露出两排尖牙,往林嫚砚扑来。就在这时,血玉突然从她怀里飞出去,悬在半空中,红光暴涨,照亮整个山洞。山洞深处传来巨大的“轰隆”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无数绿光从山洞深处涌出来,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眨,随着绿光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像是无数蛇在同时嘶叫:“时辰到了……献祭开始……”
林嫚砚看着悬在空中的血玉,看着地上流淌的血溪,看着扑过来的赵青山,突然明白血玉最后的示警是什么。她怀里的槐安和槐生同时伸出小手,指向血玉,小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说“玉……玉……”
月光从洞口照进来,照亮血玉上的红纹,那些红纹渐渐连成个字,“鹰”。随着这个字的出现,珠尔山方向传来尖锐的鹰啼,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回应血玉的召唤。赵青山的动作突然僵住,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蛇尾不安地扭动着,像是害怕什么。
山洞深处的绿光突然往两边分开,露出个巨大的蛇头,眼睛是墨绿色的,正对着洞口的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血玉的红光突然往蛇头飞去,在半空中划出道红色的弧线,红光照亮蛇头额头上的印记,那印记和血玉上的红纹一模一样,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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