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带着股子寒气,刮得城隍庙的窗纸“哗哗”作响。林嫚砚被槐安的哭声惊醒时,油灯的火苗正有气无力地跳动着,映得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她披衣起身,见张婶抱着槐安在踱步,小家伙哭得小脸通红,嗓子都有些哑了。
“咋回事?是不是饿了?”林嫚砚走过去,轻轻摸了摸槐安的额头,体温正常。槐生躺在旁边的草堆上,睡得倒是安稳,小嘴巴还在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张婶叹了口气:“怕是渴了,水缸里的水见底了,刚才想给孩子喂点水都没有。”
她往窗外看了看,夜色沉沉,“刚才听民团说,城里的井都干了,连护城河里的水都变得黑乎乎的,漂着绿沫子,没法喝了。”
林嫚砚心里咯噔一下,走到水缸边一看,果然只剩下浅浅一层水,底部还沉着些泥沙。她用木瓢舀了半瓢,水浑浊得能看见沉淀的土渣。
她想起双龙溪的毒水,看来河妖不仅扩大了结界,还断了古城的水源,这是要把所有人都逼上绝路。
“我去看看陈怀夏那边有没有水。”林嫚砚拿起油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庙外传来争吵声,夹杂着瓷器破碎的脆响。
她心里一紧,赶紧拉开门出去查看。只见城隍庙前院围了不少人,几个难民正围着一个水缸争抢,地上撒了一地的水和碎瓷片。
有个汉子抱着个瓦罐,死死地护在怀里:“这是我家娃的救命水!你们不能抢!”另一个汉子红着眼冲上去:“都快渴死了,还分啥你的我的!”两人说着就扭打起来,拳头挥得呼呼作响。
“都住手!”陈怀夏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他拄着拐杖快步走进来,民团李团长带着几个弟兄跟在后面。他腿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却丝毫没影响气势。
“现在抢水有啥用?能解渴还是能活命?”他往水缸边看了看,里面的水已经被抢光了,只剩下湿漉漉的缸壁,“谁再闹事,就别怪我按规矩处置!”
争吵的村民见陈怀夏来了,都停下了手,有人不服气地嘟囔:“陈先生,不是我们想闹,实在是太渴了,再没水喝,大人没事,孩子可熬不住啊。你看那娃,嘴唇都裂了。”
陈怀夏皱着眉头,对李团长说:“把剩下的水缸都集中起来,派弟兄看守,按人头分水,优先给老人和孩子。”
他又对村民们说,“大家放心,我们今晚就去破界,只要结界一破,毒水退去,井水自然会恢复,到时候管够喝。”
“破界?说得轻巧!”人群里有人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脸上沾着泥污,破棉袄的袖子烂了个洞,露出冻得发紫的胳膊。
“要是破不了界咋办?咱们不都得渴死饿死在这儿?”
他抹了把脸,“之前双龙泉的人就是这么没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们?”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不少人都跟着附和:“就是啊,万一失败了咋办?”
“我们拖家带口的,可不能拿命开玩笑!”
“要不咱们逃吧,往谢家岗子方向走,说不定能找到水。”
议论声越来越大,像潮水似的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嫚砚见状,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清亮地说:“大家别慌!双龙溪的结界是河妖搞的鬼,它就是想断了咱们的活路,让咱们自乱阵脚。只要破除结界,毒水就会退去,水源自然会恢复。我们有破界玉佩,还有古籍指点,一定能成功。”
“玉佩?之前不还裂了吗?”刚才说话的汉子又喊道,眼睛红红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管用?万一像王大娘孙子那样……”
“这位乡亲!”林嫚砚打断他的话,从怀里掏出破界玉佩。
油灯的光芒照在玉佩上,红纹清晰可见,像流动的血丝,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玉佩已经恢复灵力,昨晚双玉共鸣的时候,先祖的残影都出现了,这是天意要我们破除邪祟。”
她举起玉佩,高高地举过头顶,声音坚定有力,“我以林家世代守护石头城子古城的名义起誓,今晚子时一定破除结界,保水源畅通!若是失败,我林嫚砚任凭大家处置,绝无二话!”
玉佩的红光在夜色中格外显眼,映得林嫚砚的脸一片通红。她的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让原本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村民们看着她手里的玉佩,又看看她决绝的神情,心里的疑虑慢慢消散了。
有一位老人颤巍巍地说:“林家丫头是个实诚人,她爷爷当年就为了护古城丢了命,她肯定不会骗咱们。”
陈怀夏走上前,站在林嫚砚身侧,两人的肩膀几乎碰到一起。
他轻声说:“我陪她一起,生死与共。”然后转向村民们,声音沉稳有力:“今晚子时行动,我们需要十名壮士协助搬运法器,朱砂草、鹰眼石粉末这些都得送到点将台。另外,还需要人守好城隍庙和城门,防止邪祟趁机作乱。愿意帮忙的,现在就站出来。”
刚才还在犹豫的村民们,此刻都纷纷往前站。民团李团长第一个站出来:“陈先生,算我一个!弟兄们都愿意跟着你们干!”
之前争吵的汉子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陈先生,林姑娘,刚才是我糊涂,我也愿意帮忙搬法器,我力气大。”
很快就凑齐了十名壮士,个个眼神坚定。林嫚砚看着站出来的村民,心里一暖,对陈怀夏笑了笑。
他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让她心里更踏实了。
“好!”陈怀夏点了点头,对李团长说,“你挑十个身强力壮的弟兄,跟我们去珠尔山点将台。剩下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守城隍庙,照顾好老人和孩子,特别是要看好水缸,别再让人争抢。”
他顿了顿,又说:“另一队守城门,密切关注黑气的动向,要是黑气蔓延得快,就用血玉水和桃木枝抵挡,等我们回来。”
这时,有人从偏殿走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需要的法器都准备好了,朱砂草和鹰眼石粉末分了小包,方便携带。”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十几个小油纸包,还有几个瓷瓶。
“这是新配的解毒散,遇到毒水溅到身上就赶紧撒上,能缓解毒性。”
他把布包递给李团长,“你们路上小心,河妖肯定会在半路设下陷阱,尤其是蔡家沟那片,邪乎得很。”
林嫚砚把破界玉佩小心地收好,贴身放着,又检查了一遍包袱里的东西:干粮、水囊、桃木枝,一样都没少。
她对那人说:“庙里的乡亲们就拜托您照看了,特别是王大娘的孙子和这两个小家伙,要是渴得厉害,就用剩下的那点水先救急,给孩子润润嘴唇也行。”
那人点点头:“放心去吧,我会看好他们的。”
他往林嫚砚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烤的窝头,还热乎着,路上垫垫肚子。记住,破界时一定要心无杂念,用意念催动玉佩的灵力,不然容易被河妖的幻术迷惑。那邪祟最擅长勾人心里的恐惧,你们可得稳住。”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陈怀夏带着十名壮士准备出发。林嫚砚抱着槐安,小家伙已经不哭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她看着小家伙干裂的嘴唇,心里一阵发酸。
她把最后一点水分给两个小家伙,又嘱咐张婶:“要是我们天亮还没回来,就带着乡亲们往圆通观方向撤,那里地势高,有道士守护,邪祟应该不敢靠近。”
张婶眼圈一红:“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你们肯定能平安回来的。”她往林嫚砚手里塞了个护身符,用红绳系着,“这是我求圆通观道长画的平安符,带着它,保你们顺顺利利的。”
林嫚砚把护身符收好,对陈怀夏点了点头:“咱们走吧。”两人带着壮士们走出城隍庙,街上的村民都站在路边送行,有人往他们手里塞干粮,有人给他们鼓劲,眼神里满是期盼。
寒风呼啸着掠过街道,卷起地上的尘土,却吹不散人们眼中的希望。
走到东城门时,民团团员们正在加固城墙,黑气还在慢慢往上爬,但比之前慢了不少。城墙根下堆着不少沙袋,民团团员们用桃木枝蘸着血玉水往墙上擦,擦过的地方黑气就会退去,露出青灰色的砖石。
李团长指挥着弟兄们干活,看到林嫚砚他们过来,赶紧迎上来:“陈先生,林姑娘,城墙暂时没事,你们放心去吧。我们会守好城门,等你们凯旋。”
陈怀夏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尽快回来。”他往珠尔山方向看了看,山顶被一层薄雾笼罩着,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点将台的轮廓。
“出发!”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珠尔山走去,毒水已经漫到大腿根,走起来格外费劲,每一步都要拔出深陷的腿。
太阳升起来后,毒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水面上漂浮着些死鱼和杂草,散发着甜腥的怪味。
偶尔还有青鳞水蛇游过,被壮士们用桃木枝赶走,蛇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林姑娘,你说咱们真的能成功吗?”走在旁边的汉子忍不住问,他是双龙泉的村民,家里人都中了毒,全靠城隍庙的草药吊着命。
他手里拄着根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裤腿湿透了,冻得直打哆嗦。
林嫚砚看了看他,认真地说:“一定能成功。我们有血玉,有这么多乡亲的支持,还有先祖的庇佑,邪祟肯定斗不过我们。”
她摸了摸怀里的破界玉佩,玉佩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她的话。“等破了界,你就能回家看看了,你家人肯定等着呢。”
陈怀夏走在前面,听到他们的对话,回头笑了笑:“这位兄弟放心,等破了界,我请大家喝双龙溪的清水,管够。”
他顿了顿,脸色严肃起来,“前面就是蔡家沟了,大家打起精神,那里阴气重,邪祟多,千万别掉队。”
众人走进蔡家沟,顿时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比外面冷了好几度。
沟两旁的树木光秃秃的,枝桠扭曲着伸向天空,像鬼爪一样。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走在最前面的壮士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指着前面的水面:“那是啥?”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毒水里漂浮着个黑影,看不清是什么,只觉得形状像个人,四肢扭曲着,随着水波晃动。
林嫚砚心里一紧,握紧了手里的桃木枝,陈怀夏也举起了桃木剑,眼神警惕地盯着那个黑影。
就在这时,黑影突然动了,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竟是王大娘的孙子!他的眼睛是空洞的黑色,嘴角咧开,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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