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的油灯忽明忽暗,将林嫚砚苍白的脸映照得越发憔悴。老郎中的话像块巨石压在她心头,“只能活一个”这五个字在耳边反复回响,与洞壁上“归墟现,阴阳离”的血字重叠在一起。她攥着残页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蛟皮制成的残页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嫚砚,老郎中的话别往心里去。”陈怀夏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些微沙哑。
林嫚砚猛地抬头,只见他浑身沾满泥土,左臂的伤口渗着血,脸上还有几道划痕,正扶着门框喘着粗气。火把的光芒在他身后跳动,将身影拉得格外修长。
“你……你没死?”林嫚砚惊得站起身,怀里的槐安被惊醒,发出小声的啜泣。她顾不上安抚孩子,几步冲到陈怀夏面前,手指颤抖地抚过他脸上的伤口,“绳子断了,我以为你……”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陈怀夏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粗糙触感带着泥土的腥气:“命硬,阎王爷不收。”
他咧嘴想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面是个斜坡,我顺着坡滚下去了,就是胳膊被石头划了道口子。”他指了指身后,“还捡着个东西。”
众人这才注意到陈怀夏身后跟着个民团队员,正是昨天留守洞口的柱子。
柱子背着个昏迷的人,那人浑身是血,脖颈处肿得像个紫茄子,正是之前被蛇王毒液溅到的团员赵老三。柱子脸色煞白,放下人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这是咋了?”李团长闻讯赶来,看到昏迷的赵老三吓了一跳,“不是让你们在洞口等着吗?咋把人弄成这样了?”
他蹲下身查看伤势,刚碰到赵老三的脖子就被烫得缩回手,“娘嘞!这伤口咋跟烙铁似的!”
陈怀夏解开腰间的水壶递过去:“蛇王醒了,我们撤退时老三没躲利索,被毒液溅到脖子了。”
他接过林嫚砚递来的布条重新包扎伤口,语气带着自责,“都怪我,没检查仔细就往下爬,惊动了那畜生。”
林嫚砚没心思听他自责,注意力全在赵老三身上。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赵老三的衣领,只见伤口处的皮肤已经发黑,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肿胀的地方还在不断扩散,连带着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赵老三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嘴唇发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是蛇王的毒!”老郎中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拿出银针在赵老三的人中、虎口扎了几针,又用小刀在伤口周围划了几个小口放血,黑紫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很快凝结成块,“这毒霸道得很,比山里的五步蛇毒厉害十倍!”
陈怀夏突然想起什么,从背篓里掏出个油纸包:“老郎中,你看看这个管用不?”
油纸包里是些墨绿色的草叶,散发着淡淡的腥气,“我在下面斜坡上发现的,闻着味儿不对劲,就摘了些带回来。”
老郎中捏起几片草叶凑近闻了闻,又用舌尖舔了舔,眼睛突然亮了:“归墟草!这是归墟草啊!”
他激动地拍着大腿,“书上说这草能解百毒,尤其是阴邪毒物,没想到真能找到!”
他赶紧让王大娘烧热水,将草叶捣成糊状。
林嫚砚看着归墟草,突然想起残页上的记载:“归墟草生长的地方,离归墟之心不远。”
她看向陈怀夏,眼神里带着探究,“你在下面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陈怀夏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块湿漉漉的布帛:“这是在斜坡下找到的,跟咱们之前发现的残页一样。”
布帛上画着个复杂的图案,像是座山的剖面图,在山底的位置画着个发光的圆点,旁边写着“归墟之心,珠尔山巅”。
“珠尔山巅?”李团长凑过来看热闹,“那地方除了金兀术的点将台,啥都没有啊!去年我带人去打猎,绕着山巅转了三圈,连根像样的树都没见着。”他挠了挠头,“难不成那宝贝藏在点将台下面?”
陈怀夏刚要说话,突然听到赵老三发出剧烈的咳嗽。
众人赶紧围过去,只见赵老三猛地睁开眼睛,眼球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四肢开始抽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
“不好!毒攻心了!”老郎中赶紧将捣好的归墟草糊敷在赵老三的伤口上,又撬开他的嘴灌了些草汁,“快找副担架来!得赶紧回石头城子古城,用拔毒膏才能彻底解毒!”
他一边忙活一边对陈怀夏说,“你这归墟草汁只能暂时压制毒素,撑不了多久!”
林嫚砚立刻指挥众人找门板做担架,又从背篓里掏出干净的被褥铺在上面:“小李,你和柱子抬前面,小心点别颠簸。”
她将血玉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赵老三的伤口上,玉佩的红光透过草糊渗进去,赵老三的抽搐渐渐平息下来,呼吸也平稳了些。
“这玉真管用!”柱子看得眼睛发直,“林姑娘,你这玉佩是不是神仙显灵啊?连蛇毒都能镇住!”
陈怀夏帮着固定好担架,听到这话瞪了他一眼:“少胡说!这是玉能聚气,不是啥神仙显灵。”
他看向林嫚砚,眼神里带着担忧,“你刚才用玉力救老三,自己没事吧?”他知道血玉消耗精力,林嫚砚的毒还没好利索。
林嫚砚摇摇头,将血玉收好:“没事,只是用了点皮毛力气。”
她确实感觉有些头晕,但看着赵老三好转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咱们快走吧,天快黑了,山路不好走。”
她将槐安和槐生交给王大娘,“大娘,孩子们就拜托你了,我们尽快回来。”
王大娘抱着两个孩子,眼圈红红的:“你们当心点,路上别逞强。”
她往林嫚砚兜里塞了几个窝头,“垫垫肚子,别饿坏了。”
槐安似乎知道要分别,伸出小手抓住林嫚砚的衣角,咿咿呀呀地不肯松开。
林嫚砚狠心掰开他的小手,在他额头亲了一下:“乖,姐姐很快就回来。”她转身跟上担架队,不敢再回头。
陈怀夏默默走在她身边,用没受伤的右手悄悄扶着她的胳膊,帮她避开路上的碎石。
一行人踏着暮色往石头城子古城赶,火把的光芒在山路上蜿蜒,像条游动的火龙。
赵老三的呼吸时断时续,每走一段路,林嫚砚就要用血玉给他镇一次毒,玉佩的红光一次比一次暗淡,她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歇会儿吧。”陈怀夏拦住众人,将水壶递给林嫚砚,“你脸色不好,喝点水缓缓。”
他看着赵老三伤口上渗出的黑血,眉头紧锁,“这毒扩散得太快,归墟草汁快压不住了。”
林嫚砚接过水壶喝了两口,刚想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警觉地回头,只见火把光芒照不到的黑暗里,有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在闪烁,像是潜伏的野兽在窥视着他们。
“是蛇!”小李吓得举起火把,火光映照下,只见数不清的蛇从草丛里钻出来,盘在路边的树枝上,吐着分叉的舌头,“它们咋跟来了?”他举着桃木桩的手在发抖,连声音都变了调。
陈怀夏将林嫚砚护在身后,举起步枪上膛:“是蛇王的气味引来的!它们要为蛇王报仇!”
他对众人喊道,“把雄黄粉拿出来撒在周围!快!”他自己则掏出火药桶,准备随时应对蛇群的攻击。
林嫚砚赶紧掏出雄黄粉,和众人一起在周围撒了个圈。黄色的粉末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蛇群果然不敢靠近,但也没有离开,只是在雄黄圈外盘桓,绿幽幽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样不是办法。”李团长急得满头大汗,“雄黄粉不多了,等粉散了咱们就成了蛇的点心!”
他看着昏迷的赵老三,咬了咬牙,“要不……咱们先把老三藏起来,回头再来救他?”
“不行!”林嫚砚立刻反对,“老三是咱们的弟兄,不能丢下他不管!”她摸了摸胸前的血玉,玉佩突然发出微弱的红光,“有了!蛇怕火,咱们把火把绑在担架上,冲出去!”
陈怀夏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小李,把剩下的火把都点燃,绑在担架四周!”他将火药桶分给众人,“等会儿听我号令,一起扔火药桶,用烟幕挡住蛇群!”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将火把绑在担架的四个角,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周围的山路,蛇群被火光逼得后退了些。
陈怀夏看时机差不多了,大喊一声:“扔!”众人同时将火药桶掷向蛇群密集的地方。
“轰隆”几声巨响,爆炸产生的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睛。蛇群在烟雾中慌乱地扭动,嘶鸣声此起彼伏。
陈怀夏趁机喊道:“快走!别回头!”他护着担架冲在最前面,步枪随时准备射击。
林嫚砚紧随其后,手里紧紧攥着血玉。
火光和烟雾中,她隐约看到蛇群后面站着个黑影,身形佝偻,手里似乎拿着根蛇头拐杖,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她刚想提醒陈怀夏,却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等她缓过气来,黑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一行人在浓烟的掩护下冲出蛇群的包围,不敢有丝毫停留,一路狂奔往石头城子古城赶。直到看到古城的城墙出现在夜色中,众人才松了口气,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赵老三的情况越来越糟,原本发黑的伤口开始流脓,散发着腐臭的气味。
林嫚砚不停地用血玉给他压制毒素,玉佩的红光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她的头晕得越来越厉害,脚步虚浮,全靠陈怀夏搀扶着才能往前走。
“坚持住,快到了。”陈怀夏在她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老郎中在城门口等着呢,到了就没事了。”
他能感觉到林嫚砚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知道她已经快到极限了。
林嫚砚点点头,咬着牙跟上脚步。
朦胧中,她仿佛看到父亲站在城门口向她招手,又像是看到母亲在珠尔山巅对她微笑。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幻象驱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赵老三活着带回古城。
终于,一行人踉踉跄跄地冲到了石头城子古城的城北门口。老郎中带着药箱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他们赶紧迎上来:“快!把人抬到城隍庙去!我已经把拔毒膏准备好了!”
他看到林嫚砚苍白的脸色,又递过来一瓶药丸,“快把这个吃了,你这是精力透支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赵老三抬往城隍庙,林嫚砚刚想跟上去,却被陈怀夏拉住。
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给她,借着城门口的灯笼光一看,竟是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样式和她的血玉极为相似,只是颜色是淡淡的青色。
“这是……”林嫚砚惊讶地看着他,“你从哪儿弄来的?”
陈怀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在下面斜坡上捡的,看着跟你的血玉挺像,就想着或许能用上。”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老郎中说双玉合璧能破结界,说不定这就是另一半玉。”
林嫚砚将青玉放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
她刚想说话,突然听到城隍庙方向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老郎中的惊呼:“不好!毒变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赶紧往城隍庙跑去。
冲进城隍庙时,只见赵老三躺在地上剧烈抽搐,原本肿胀的脖子竟然开始蜕皮,露出底下鲜红的肌肉组织,看起来格外恐怖。
老郎中满头大汗地往他伤口上敷拔毒膏,却被赵老三一把推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这是咋了?拔毒膏不管用了?”李团长急得团团转,手里的马鞭都快被捏断了。
老郎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蛇王的毒变异了,归墟草和拔毒膏都压制不住。”
他看着赵老三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音带着无奈,“除非现在能找到归墟之心,不然……”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陈怀夏突然想起残页上的记载:“归墟之心能增强玉力,说不定也能解毒!”
他看向林嫚砚,眼神里带着期盼,“嫚砚,你的血玉加上我找到的青玉,说不定能暂时替代归墟之心的作用!”
林嫚砚犹豫了一下,将两块玉佩放在一起。
血玉和青玉刚一接触,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红光和青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赵老三笼罩其中。
光罩里,赵老三的抽搐渐渐平息下来,伤口处的流脓也停止了,肿胀开始慢慢消退。
“管用了!”众人惊喜地喊道,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光罩里的赵老三突然睁开眼睛,眼球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他猛地坐起身,张开嘴咬向离他最近的柱子!
柱子猝不及防,被他咬中胳膊,疼得惨叫起来。
赵老三的牙齿变得又尖又长,嘴角还流着涎水,看起来就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
林嫚砚和陈怀夏同时惊呼出声,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光罩中的红光和青光剧烈地闪烁着,像是在对抗着某种邪祟。
赵老三在光罩里痛苦地扭动着,身体竟然开始发生变化,皮肤表面浮现出鳞片般的纹路,手指变得细长,指甲弯曲如爪。
“他……他这是要变成蛇啊!”小李吓得瘫坐在地,手指着光罩里的赵老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嫚砚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幕,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可怕的念头:蛇王的毒不仅仅是致命,还能将人变成蛇!
她看向手中的两块玉佩,光芒已经开始暗淡,显然无法完全压制这种邪异的转变。而残页上“归墟现,阴阳离”的血字再次浮现在脑海,让她不寒而栗。
陈怀夏握紧了腰间的匕首,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他看着光罩里逐渐异化的赵老三,又看看身边脸色苍白的林嫚砚,心里清楚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蛇王的威胁,更是一种能将人异化的邪毒。
而解开这一切的关键,或许真的就在珠尔山巅的归墟之心。
光罩的光芒越来越暗,赵老三的嘶吼声越来越像蛇的嘶鸣。
林嫚砚知道不能再等了,她看向陈怀夏,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明天,我们去珠尔山。”
陈怀夏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可能要面对“阴阳离”的命运。
但看着光罩里痛苦挣扎的赵老三,看着身边强撑着的林嫚砚,他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这时,光罩突然“啵”的一声破裂开来,红光和青光瞬间消散。赵老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紧张地围上去查看,却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脸上还保持着蛇一般的狰狞表情,脖颈处的伤口上,赫然印着一个蛇头形状的烙印,像是某种诡异的标记。
老郎中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赵老三的鼻息,摇了摇头:“没气了……”他看着那个蛇头烙印,脸色煞白,“这是河妖的印记,被蛇王毒液杀死的人,都会留下这个标记……”
林嫚砚看着那个诡异的蛇头烙印,突然想起在溶洞里看到的黑影和蛇头拐杖。她的心沉到了谷底,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蛇王不过是个开始,真正的威胁,才刚刚降临到石头城子古城。
而她和陈怀夏,已经被卷入这场无法回头的劫难之中。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赵老三的尸体上,将那个蛇头烙印映照得格外清晰。
林嫚砚握紧手中的两块玉佩,血玉和青玉的温度都异常冰冷,仿佛在预示着前路的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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