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往陶赖昭古城送硫磺与封印符石的物资船,刚停靠乌金屯码头,老船工王大爷就把舵杆往船板上一磕,眉头拧成了疙瘩:“姜团长,您闻闻这风里的味儿?腥气裹着寒,跟去年黑风谷邪水漫出来时一个样!”
姜小电刚接过乌金屯民团递来的粗瓷碗,碗沿还带着体温,闻言立马放下碗往江面上瞅。
天色刚蒙蒙亮,江雾像掺了墨似的,把远处的芦苇荡染成了灰黑色,连水鸟掠过水面的影子都看不见。
“让弟兄们加快手脚,淡水只补半桶,干粮揣兜里就行,别在这儿多停。”他摸出腰间的引雷符,指尖蹭过符纸边缘的朱砂,触感粗糙得像砂纸,“裴礼,你带两个弟兄去栈桥边撒硫磺,从码头到江中心,撒出一道线来,黑袍人说不定就盯着咱们这船物资。”
裴礼刚扛着半袋硫磺往栈桥走,就见乌金屯的村民邹入飞慌慌张张跑过来,裤脚还滴着水,手里攥着片湿漉漉的黑布:“姜团长!不好了!江下游漂着这东西,上面的黑玩意儿沾手上,搓都搓不掉,还烧得慌!”
姜小电赶紧接过布片,凑到鼻尖一闻,一股刺鼻的腥气直冲脑门,是邪水!布片边缘还有被腐蚀的破洞,像是从什么邪祟身上撕下来的。“这布片在哪儿捞的?”他追问,手指捏着布片的地方,已经隐隐有些发凉。
“就在下游那片芦苇荡里!”邹入飞指着江对面,“我早上起来捞鱼,看见江里飘着好几片,还以为是船上掉的油布,没成想这么邪性!”
姜小电心里一沉,让裴礼赶紧把布片扔进火盆里:“别耽误了,马上开船!这布片是银面具人故意扔的,他就是想探咱们的行程,说不定早就在江里布了陷阱!”
物资船刚驶离乌金屯码头,江雾就突然浓了些。王大爷握着舵杆的手,在不断地用力:“姜团长,这雾不对劲!往常这个时辰,太阳早把雾晒散了,今儿反倒越来越浓,连船头的马灯都照不透五尺远!”
姜小电站在船头,风裹着雾沫子往衣领里钻,冷得人打哆嗦。他往江里扔了块石头,只听见“扑通”一声闷响,连水花溅起的声音都听不清。
“把船速放慢,贴着岸边走!”他喊,“裴礼,你盯着左侧江面,一旦看见黑红色的光,立马喊我!”
寅时末刻,物资船刚过一个叫做黄泥嘴子的地方,这离陶赖昭码头还有两里地,江雾突然浓得化不开。王大爷猛地把舵杆一扳,物资船硬生生停在江面上:“姜团长!前面有东西!”
姜小电赶紧往前凑,眯着眼往雾里瞅,隐约看见江面上飘着些黑色的东西,像是水草,又比水草粗得多。
“是邪水藤!”他刚喊出声,那些“水草”突然动了起来,像一条条黑蛇似的,往物资船的船底缠过来。
“快撒硫磺!”姜小电喊着,往江里扔了张引雷符。符纸燃着的瞬间,“轰隆”一声雷响炸散了些雾,众人这才看清,那些根本不是水草,是缠着邪水的藤蔓,藤蔓上还挂着些青黑色的傀儡手!
“是邪水傀儡!”裴礼喊着,一箭射向缠在船底的藤蔓,硫磺箭刚碰到藤蔓,就传来“滋啦”一声响,藤蔓瞬间化成黑水,可很快又有新的藤蔓从雾里钻出来,往船底缠。
王大爷赶紧转动舵杆,想把船往浅滩开,可藤蔓缠得太紧,船根本动不了。
“船底漏水了!”负责守船尾的弟兄突然喊,“邪水从藤蔓缠过的地方渗进来了,已经积了半桶水!”
姜小电刚想往船尾跑,右侧江雾里突然传来“吱呀嘎啦”的怪响,像是朽坏的船板被蛮力掰弯。
紧接着,一艘涂着黑漆的邪水船从雾里冲出来,船头上的银面具人举着块黑令牌,令牌上的符文泛着黑光:“姜小电,从乌金屯到陶赖昭,你以为能躲得掉?这船硫磺和符石,都是邪王殿的祭品!”
“放箭!”裴礼喊着,火箭矢一支接一支射出去,可邪水船的船板像是涂了邪术,箭根本射不穿。
银面具人冷笑一声,抬手一挥,邪水船上的傀儡突然齐刷刷地站起来,这些傀儡比之前见的更高大,手里还举着邪水炸弹,往物资船扔过来。
“快用硫磺挡!”姜小电喊着,往船边撒了把硫磺粉。邪水炸弹刚碰到硫磺,就“滋啦”作响,化成黑水,可傀儡扔得太快,还是有两枚炸弹落在了物资船的甲板上,炸出两个黑坑,邪水顺着坑往船舱里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竹筏划水的声音,影尘寺的五个僧人撑着竹筏赶过来,为首的了然住持双手合十,袈裟上还滴着水:“阿弥陀佛,施主执迷不悟!邪道之路终是死路,何苦为邪王殿卖命?”
说着就抬手捏了个诀,竹筏上的净化符阵瞬间亮起,金色光纹像一张网似的,往邪水船缠去。
银面具人却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黑色陶罐,往江里一扔。陶罐“啪”地炸开,雾里瞬间冒出无数黑色絮状物,这些絮状物比棉絮还轻,却带着邪力,飘到金色光纹上就粘住不动,很快就把光纹挡了个严实。
“是邪水傀儡的引子!”姜小电一眼就认出这东西,上次在黑风谷清理邪祟时见过,“裴礼,射硫磺箭,别让絮状物靠近符石堆!一旦符石被污染,就算送到黑风谷也没用了!”
裴礼立刻扣动弓弦,火箭矢一支接一支射出去,硫磺遇絮状物“滋啦”作响,絮状物化成黑水,顺着甲板往下流。
可雾里的絮状物,像是永远散不尽,一波刚化,另一波又飘过来,江面上很快飘满了黑水印,看着让人发怵。
银面具人见状,突然挥手让邪水船往江中心退:“姜小电,今儿算你运气好,下次再敢走这水路,我让你连船带人沉江!”说着就钻进雾里,没了踪影。
裴礼刚想让弟兄们撑小划子追上去,姜小电却一把拉住他:“别追!他退得太轻易了,刚才还喊着要留咱们全尸,怎么会突然撤?这里面肯定有埋伏!”
话音刚落,物资船的左侧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另一艘邪水船从雾里冲出来,这艘船比刚才那艘更大,船板上绑着十几个邪水傀儡,傀儡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手里都攥着邪水炸弹,往物资船的符石堆扔过来。
“是双船陷阱!”姜小电赶紧掏出引雷符,往傀儡群里扔了两张,“轰隆”两声雷响,炸飞了两个傀儡,可剩下的傀儡像没感觉似的,还在往前冲,手里的炸弹已经快到符石堆上空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嫚砚的声音突然从雾里传来:“姜团长,我来帮你!”
众人回头一看,林嫚砚正撑着一艘小划子从陶赖昭方向赶过来,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胸口的血玉泛着淡红光晕,光晕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林嫚砚就抬手对着傀儡群,血玉的红光突然变亮,像一道光柱射过去。
傀儡们碰到红光,身体瞬间就开始融化,“滋啦”声连成一片,很快就化成了黑水,滴在江里没了踪影。
雾里的银面具人见势不妙,又往江里扔了个陶罐,这次炸出的不是絮状物,是黑色的迷魂雾,雾粒子比之前的江雾更浓,带着股刺鼻的气味,一下子就把物资船裹在中间。
“是迷魂雾!别吸进去!”林嫚砚赶紧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装着清心草,她把草分给众人,“嚼着草能防迷魂,千万别吐!上次在魔鬼水城,我见过这雾,吸多了会让人产生幻觉,自相残杀!”
姜小电赶紧抓了把清心草塞进嘴里,草叶带着苦味,嚼着嚼着又有些回甘,胸口的闷意渐渐散了。
他摸出个信号烟花,往雾里扔去,红色火星炸开的瞬间,他看见银面具人正趴在物资船的船舷上,手里拿着个邪水炸弹,准备往符石堆里扔,符石一旦被邪水污染,就算送到黑风谷,也没法加固暗河结界了。
“拦住他!”姜小电大喊着冲过去,手里的引雷符往炸弹上贴,“轰隆”一声,炸弹在雾里炸开,邪水溅到船板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小坑,万幸没伤到符石堆。
银面具人见阴谋败露,骂了句脏话,转身就往江里跳。
可他刚跳进水里,就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在水里挣扎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众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嫚砚赶紧往江里扔了块硫磺,硫磺遇水“滋啦”作响,江面上突然飘起一层黑色的虫子,是邪水蛊虫!这些虫子正是之前粘在傀儡身上的,银面具人跳进江里,正好落在蛊虫群里,被蛊虫反噬了!
“是邪水蛊虫反噬!”林嫚砚恍然大悟,“银面具人用邪术控制蛊虫,可他刚才被引雷符炸伤了,邪术失控,蛊虫就反过来咬他了!”
了然住持赶紧催动净化符阵,金色光纹往江里蔓延,蛊虫碰到光纹,瞬间就化成了黑水。雾里的邪水船见银面具人没了动静,也纷纷往江中心退,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江雾渐渐散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物资船上。众人这才发现,物资船的船底已经被藤蔓缠出了好几个洞,邪水还在慢慢往外渗,甲板上的黑水印,看着触目惊心。
王大爷找来了木板和钉子,蹲在船尾开始补洞,锤子敲在钉子上,发出“笃笃”的响声:“俺补船补了三十年,还没见过这么惊险的!要不是嫚砚姑娘及时赶来,还有这蛊虫反噬,咱们这船物资,怕是早就成了黑袍人的祭品了!”
姜小电擦了擦脸上的汗,往陶赖昭码头的方向看,已经能看见码头的旗杆了。“赶紧把船补好,咱们尽快卸船转陆路!”他喊,“黑风谷的暗河结界还等着这些符石,晚一天到,石头城子的护城河水就多一分危险!”
裴礼带着弟兄们往船边撒硫磺,防止还有漏网的蛊虫。林嫚砚站在船头,摸了摸胸口的血玉,玉面已经不烫了,却隐约透着股不安的气息,银面具人虽然死了,但他能在从乌金屯到陶赖昭的江里布下这么多陷阱,说明邪王殿对黑风谷的暗河结界,早就虎视眈眈了。
半个时辰后,物资船终于抵靠陶赖昭码头。陶赖昭民团团长何大磊带着人早就等着了,见物资船靠岸,赶紧让人搭跳板:“姜团长,你们可算来了!乌金屯早上传信说看见邪水船,我们就一直担心你们出事!”
“多亏了嫚砚姑娘和影尘寺的师父们,还有银面具人被蛊虫反噬,不然咱们这趟真悬了!”姜小电说着,让弟兄们开始卸物资。硫磺袋和符石被小心翼翼地搬下船,堆在码头边,民团弟兄们还在物资周围撒了圈硫磺,防止还有邪祟靠近。
林嫚砚走到符石堆前,摸了摸一块符石,符石泛着淡红光晕,没有被邪水污染的痕迹。她松了口气,抬头往黑风谷的方向看,远处的山峦还笼罩在薄雾里,只要顺利把这些物资送到黑风谷,暗河结界就能稳住,黑风谷的邪水就流不走,石头城子的护城河水也能保得住。
可没等她松完气,胸口的血玉突然微微发烫。她低头一看,玉面上映出些细小的黑影,像是从江里飘过来的。
林嫚砚赶紧往江里看,只见江面上飘着些黑色的粉末,顺着水流往陶赖昭码头飘过来,是邪水蛊虫的卵!银面具人虽然死了,但他之前扔的陶罐里,除了絮状物和迷魂雾,还有蛊虫卵!
“快!往江里撒硫磺!”林嫚砚大喊,“那些黑色粉末是蛊虫卵,一旦靠岸,很快就会孵化!”
众人赶紧往江里撒硫磺,硫磺遇水“滋啦”作响,黑色粉末碰到硫磺,瞬间就化成了黑水。何大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银面具人真是阴魂不散,死了还留这么个麻烦!”
姜小电皱着眉:“这些蛊虫卵怕是从老鹰山那边飘过来的,说明老鹰山西侧的邪祟,比咱们想象的还多。下次再往黑风谷送物资,得从陆路走,不能再走水路了!”
林嫚砚点点头,摸了摸胸口的血玉。玉面的温度渐渐降了下去,可她心里清楚,银面具人的死,只是这场对抗的开始。邪王殿既然能在水路布下这么多陷阱,肯定还会在陆路设埋伏。接下来往黑风谷的路,怕是还会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等处理完蛊虫卵,天已经大亮了。
何大磊让人找来了几辆马车,物资被小心翼翼地装上车。姜小电和林嫚砚简单吃了些干粮,正准备招呼弟兄们动身,就见了然住持带着两个弟子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个布包。
“姜团长、林姑娘,”了然住持把布包递过来,里面是用油纸裹好的清心草和几张净化符,“此去黑风谷,贫僧本想陪你们到山脚下,也好指认黑袍人常巡逻的路段,只是寺里还有三位弟子在山门处加固防邪屏障,需贫僧回去主持,实在无法奉陪。”
他指了指陶赖昭古城西侧的老鹰山方向:“你们到了山脚下,若遇到黑袍人的巡逻队,就往山门方向退,弟子们能及时接应;布包里的净化符,遇邪力会自动发光,也能给寺里传信,贫僧会带着弟子从东侧往南支援,不会让你们在山南黑风谷入口处遇险。”
姜小电接过布包,心里一暖:“多谢住持想得周全,您放心,我们到了老鹰山东侧,会留意影尘寺山门的杏黄旗,也会护好物资。”
了然住持双手合十,又叮嘱道:“黑风谷在老鹰山南麓,你们到了谷口若见邪雾浓,不用往远了放信号,朝着东侧山门喊一声,贫僧就能听见。此去路途虽短,但老鹰山西侧是黑袍人活动区,你们往西走时务必警惕,贫僧祝你们一路平安,早到黑风谷加固结界。”
林嫚砚也上前道谢,指尖触到胸口的血玉,玉面泛着淡淡的微光,像是在回应了然住持的叮嘱。
姜小电拍了拍马车的车辕,对弟兄们喊:“都收拾利索了!咱们现在就去黑风谷!”
裴礼率先翻身上马,手里的马鞭往空中一扬,清脆的鞭声在码头回荡。了然住持站在码头边,看着车队渐渐往西走,直到身影消失在陶赖昭古城的西门方向,才转身对弟子说:“咱们也该走了,把屏障再加固些。”
车队刚过陶赖昭古城的西门,就见远处的土路上,有几个黑影在晃动。姜小电赶紧让车队停下:“裴礼,你去前面探探,看看是什么人。”
裴礼骑马往前跑了一段,很快就回来报:“姜团长,是黑风谷派来的弟兄!他们说暗河的邪力又强了些,剑霄道长让他们来接应咱们,怕咱们在往老鹰山去的路上遇到麻烦!”
姜小电松了口气,让车队继续往前走。
林嫚砚坐在马车上,望着远处的黑影,对自己说:有黑风谷的弟兄接应,这一路上,应该能少些危险。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老鹰山西侧的矿洞里,黑袍人正盯着车队往西的方向,手里的邪水罐泛着黑红的光,一场针对“古洞岗子到老鹰山”路段的埋伏,已经在暗中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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