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从冰冷的水泥地穿透骨髓,林岚却丝毫未觉。
她蹲在阳台上,手机闪光灯像一柄微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那堆黑色的灰烬。
风一吹,纸灰簌簌地散开,露出几片碳化得不那么彻底的残骸。
就在这些残骸的边缘,一点点诡异的、不规则的荧光顽固地附着在上面,在手机灯光的直射下,像黑夜里的鬼火。
这不是普通墨水。
林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立刻用手机拍下多张高清照片,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将图片上传到一个界面极其简陋的加密应用中。
这是陆叙为他们几人秘密搭建的离线分析平台,服务器藏在一艘远洋货轮的集装箱里,物理隔绝,无法追踪。
几秒钟后,一行冰冷的分析结果返回屏幕:目标灰烬含有与时间晶体共振频率高度匹配的纳米涂层。
备注信息进一步解释,该涂层是一种早已禁用的温敏显影材料,曾在冷战时期被用于“高危记忆载体”的隐形编码,只有在特定高温下才能瞬间激活,并将加密信息以高频粒子流的形式释放。
林岚的呼吸骤然停止。
父亲留下的不是一份名单,而是一把钥匙。
一把需要用火焰才能开启,通往记忆深渊的钥匙。
那些名字,只是激活信息链的第一道指令。
同一时刻,在城市另一端,废弃的东城区心理研究院旧址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在夜色中沉默。
一道黑影如猫般敏捷地翻过锈迹斑斑的铁门,没有惊动一片落叶。
苏砚熟练地避开所有可能残存的红外传感器,径直潜入地下二层的档案室。
她没有去翻动那些早已被霉菌侵蚀的卷宗,而是拧开墙角一处通风口的盖板,伸手探入冰冷黑暗的管道夹层。
指尖很快触到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
她抽出一只锈蚀严重的铁盒,盒盖上用钢印凿着一行小字。
苏砚用战术手电一照,瞳孔微微收缩——“凤凰计划·情感剥离实验v4”。
她没有当场打开,而是迅速撤离。
回到安全屋后,苏砚戴上防静电手套,小心翼翼地撬开铁盒。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叠老式磁带,标签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其中一卷的标签上,用红笔标注着:“L.J.G. – 第七次重置失败”。
L.J.G.,林建国。
苏砚将磁带放入一部经过特殊改造的播放器中。
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过后,一个极其虚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男人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断断续续,却透着一股无法磨灭的执拗。
“……剥离程序……生效了……他们让我忘记我女儿的脸……我看着她的照片,却感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声音停顿了许久,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但我……我偷偷录下了她的笑声……只要我还记得这个声音……我就没有输……”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苏砚面无表情地按下停止键,立刻开始进行音频数字化处理。
她将那段清脆的、属于孩童的笑声音频从冗长的电流噪音中剥离出来,分割成三百个微小的片段。
随后,她通过韩澍早已攻破的市政监控盲区,将这些加密的数据包伪装成常规的固件更新指令,悄无声息地注入了全市公交电子站牌的系统中。
程序设定,每晚23点14分,全市三百个终端会自动下载并缓存一个音频片段。
七十二小时后,这些碎片将会在一个指定的接收端内,自动拼接成完整的录音。
市图书馆,地下三层。
韩澍以整理年度设备报废清单为借口,光明正大地调取了该区域近五年的电力负荷记录。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海量的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滚过。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诡异的规律浮出水面。
每逢月圆之夜,地下三层深处一个独立供电回路的耗电量就会骤增百分之三百,峰值持续时间长达六小时。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种异常的电力波动曲线,竟然与人类深度睡眠时的脑电波a波形态高度吻合。
他深入挖掘供电日志,在层层加密的指令记录中,发现了一段幽灵般存在的远程指令,其来源无法追溯,权限却高得吓人:“维持休眠舱生命支持(优先级S)”。
韩澍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迅速将所有关键数据、图表和那段指令代码,用微缩技术刻录进一本厚重的《城市交通年鉴》的空白页夹层里。
这本书会被列入报废清单,按照流程送到档案馆的合作单位——陈默所在的城市规划展览馆进行销毁。
他在书的扉页上用铅笔留下了一行字:“他们没关电源,说明还在用。”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退休历史教授周文澜正戴着老花镜,在一张泛黄的校园平面图上用红蓝铅笔涂画。
这张图纸他珍藏了三十多年,比任何官方档案都要精确。
在图纸的背面,他一笔一画,绘制出一条从未公开过的地下通道网络。
那是六十年代为防空洞改建的,后来被教育局秘密接通,直达当年的档案销毁中心。
他在焚毁点的位置上,重重地画了一个红圈,旁边用颤抖的笔迹写下注释:“那天抬走那个女人的两个安保,一个是当时的科长赵永年,另一个……是顾明远。”写到顾明远这个名字时,他的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
他凝视着图纸,又在旁边添上了一句:“真正的账本不在纸上,在活人的记性里。”
这张承载着罪证的图纸,几个小时后经由陈默之手,被高精度扫描,其加密数据流被巧妙地嵌入到城市规划展览最新的一个展区的二维码中。
参观者用手机扫描这个二维码时,除了能看到正常的展览介绍外,手机还会发出一瞬间人耳无法识别的次声波,触发极短暂的耳鸣,仿佛能听到来自遥远过去的、火焰燃烧时的低语。
七十二小时后,一个寂静的深夜。
林岚独自坐在房间里,戴着耳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刚刚接收到的、由三百个碎片拼接而成的音频文件。
她按下了播放键。
电流的嘶鸣过后,父亲那虚弱而坚决的声音穿透时空,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
当那段属于她童年、早已被她遗忘的清脆笑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时,林岚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振动了一下。
一条并非来自任何联系人的新消息,像一行凭空出现的字迹,浮现在音频播放器的界面之上:“你听到了吗?他也听见了。”
与此同时,远在城市郊区的一间地下实验室内,陆叙正对着一块悬浮在磁场中的时间晶体残片调试设备。
突然,所有的仪器屏幕同时闪烁,那块残片发出一阵嗡鸣,自行启动,向空中投射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立体人影。
那人影,正是林建国!
他穿着病号服,嘴唇微动,似乎在拼命说着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陆叙惊得后退一步,但视线死死锁在旁边的波形监测仪上。
代表记忆信息溢出的曲线,正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疯狂跳动。
“不是幻觉……”陆叙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震撼与狂热,“记忆……记忆真的穿透了闭环。”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姚姗姗站在她父亲书房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长裙,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右手戒指上雕刻的家族铭文——“绝对控制”。
镜中的自己,容貌完美,眼神沉静,是这座城市最耀眼的明珠。
可不知为何,今晚,她看着镜中的影像,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
她抬起手,对着镜中的自己,用一种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声问出了那个盘踞心头已久的问题。
“如果我不是我,那我是谁?”
林岚的房间里,一切重归寂静。
那条诡异的讯息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散发着不祥的冷光。
耳机里,父亲的声音和童年的笑声已经结束,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声在循环。
可那笑声,却像一枚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声音里藏着什么?父亲拼死留下的,绝不仅仅是一段温情的怀念。
那条信息里的“他”,又是谁?
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一次,却再也无法冷却她心中燃起的火焰。
林岚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那双因悲伤而红肿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即将触及真相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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