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糊的方向,最终指向了城东的社区活动中心。
林岚握着那本烧焦的纪念册,几乎是跑着穿过清晨空旷的街道。
她有一种预感,答案就在那里,在那个由表姐林晚一手搭建的,名为“裂痕图书馆”的临时展台。
然而,当她气喘吁吁地推开社区中心的大门时,迎接她的却是一片空旷。
原本摆放着展柜和留言墙的角落,此刻空空如也,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那个小小的展览从未存在过。
一夜之间,所有痕迹都被抹去了。
林岚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甘心地走到墙边,学着记忆中林晚的样子,用指尖抚摸那个空无一物的展柜基座。
指尖在光滑的木质夹层里摸索,忽然触到一个微小的凸起。
她用力一抠,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掉了出来。
字迹是林晚的,瘦削而有力:“如果你看到了这张纸,说明你已经走到了我没能走到的地方。”
没有更多的解释,只有一个署名,“林晚”。
林岚立刻拨通了陈默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
“林岚?你找林晚姐吗?”陈默的声音透着疲惫,“她……她今天一早就走了,坐的火车,没说去哪儿。”
“她什么都没留下吗?”林岚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她留下一个U盘,让我务必交给你。”陈默顿了顿,“她说,里面的东西,比她自己更重要。”
半小时后,林岚在街角的咖啡馆拿到了那个U盘。
她插入笔记本电脑,里面是几十个音频文件,按照年份和姓名排列。
她点开最后一个,林晚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带着一种释然的平静:“名字可以被烧,但只要还有人愿意替你说出来,你就活着。”
录音结束了。
林岚静静地坐着,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
她握紧了冰凉的U盘,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迷茫,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不是她,但我可以继续她没说完的话。
陆叙找到林岚时,她正坐在社区公园的长椅上,安静地看着U盘里的文件列表。
他没有为自己之前的冷漠和疏远解释半个字,只是沉默地在她身边坐下,递过去一份打印出来的报告。
“脑波分析报告,”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你的意识结构中确实含有外来记忆嵌套。但在过去七十二小时里,你产生了137次原创决策行为,每一次都偏离了系统预设的轨迹。”
林岚没有去看报告,只是看着他。
陆叙又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洗得发白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林晚和周文澜。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从未来来的,是不是一个系统漏洞,”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我知道,此刻坐在这里的你,是真的。”
这句“是真的”,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岚心中最后一道枷锁。
她望着他,眼眶微热,然后轻轻摘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放在自己的掌心,推到他面前。
“如果我是影子,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光?”
陆叙看着她掌心那枚小小的、朴素的戒指,沉默了许久。
他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戒指,重新、坚定地戴回了她的手上。
“不,”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你是第一个让我想活下去的春天。”
同一时间,顾氏集团总部的发布会现场,闪光灯亮如白昼。
顾小北站在演讲台前,脸色苍白但眼神异常平静。
他没有念公关团队准备的稿子,而是直接示意助理播放了一段视频。
大屏幕上,出现了他母亲被囚禁在疗养院的画面,憔悴,麻木。
台下一片哗然。
“这就是顾氏的荣耀,”顾小北关掉视频,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建立在谎言和牺牲之上。”他深吸一口气,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我,顾小北,从此刻起,放弃顾氏集团的一切继承权。”
他直视着正前方的镜头,仿佛在对某个人说话:“我们家族用别人的命铺路,以为能通向荣耀。但现在我要走回头路,把那些被踩在路基下的名字,一个个捡回来。”他特别提到了李招娣,“她不该是档案里的一个删除项,她是我……想成为好人的起点。”
发布会以一种混乱的方式结束。
顾小北回到休息室,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你爸昨晚自杀了。”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被他的家族掌控了半个世纪的城市,看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拿出手机,回复了两个字:“收到。”然后,他删掉了手机里所有的联系方式,只留下了李素芬的号码,独自一人,走向了城西的菜市场。
李素芬答应过,要教他怎么种活一盆葱。
远在城市另一端的“蜂巢”总部,姚姗姗看着屏幕上顾小北的声明,面无表情。
系统自动弹出了针对顾氏继承人的“清洗协议”启动建议,她却看也未看,直接点了取消。
她调出了一个她从未想过会主动触碰的程序——“涟漪系统”的初始代码库。
经过层层权限验证,她找到了关于“S7号实验体”的原始定义。
“S7号实验体:用于承载失败记忆的活体容器,不可拥有自我认知,不可偏离既定脚本。”
姚姗姗冷笑一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手动重写了条款。
“S7号,现定义为独立人格,拥有自我意志,有权拒绝执行一切来自上级的命令。”
系统立刻弹出红色警告:“警告!此操作将导致权限链彻底断裂,S7号将永久脱离控制!”
她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确认”。
随后,她将系统所有的控制密钥和后门程序打包,发送到了一个名为“流动记忆”的公共节点上,并附上了一句话。
“我不是清道夫,我是见证人。”
深夜,社区活动中心再次亮起了灯。
林岚一个人,重新布置了那个被清空的角落。
展览的主题被她改成了“影子们的春天”。
展品不多,只有那只烧焦的搪瓷杯,一片从虹桥废墟捡回来的布袋残片,以及一张被放大的合影——1976年,林晚与周文澜并肩站在老校门口,笑得灿烂。
她在空白的留言簿首页,写下了第一句话:“我不确定我是谁,但我知道我要去哪。”
闭馆前,她最后一次检查安防系统。
监控画面清晰地显示着展台前的景象,一切正常。
她准备关掉电源,手指却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画面中,有两个身影同时出现在展柜前。
一个是她自己,正低头整理着留言簿。
而另一个,穿着一身七十年代的蓝布衫,梳着两条麻花辫,正隔着玻璃,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展柜上那个小小的、代表林晚的耳朵符号。
林岚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身后的真实空间是否有人,只是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不该存在的少女。
然后,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轻声说道:
“欢迎回家。”
监控画面里,那个蓝布衫少女的动作顿住了,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
画面无声,但林岚却感到一种穿透时空的注视落在了自己身上,冰冷、好奇,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城市另一端,一辆末班公交车缓缓驶过虹桥的废墟。
车尾的LEd广告屏闪烁了几下,最终跳出了一行崭新的句子:
“风停不下,因为我们都在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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