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庭的“绝户”法旨,如同一道冰冷的铁幕,将林氏医门与外界彻底隔绝。昔日药香弥漫的山谷,如今死寂得可怕。一种道统将绝、前途尽毁的茫然,笼罩在每一个门人心头。
百草堂深处,密室内的气氛已不再是探索的焦灼,而是资源耗尽、穷途末路的绝望。
林清源颓然坐在椅上,面前摊开着那本《太古本草残卷》,手指正无力地按在“龙涎草”的图谱上。
“不必再试了,素问。”他的声音沙哑干涩,“我们一开始就知道,唯有此圣药的至阳生机,方能克制那至阴咒瘟。但……存量太少,龙气更是虚无缥缈。那三株,是我们最后的底牌,是留给……最关键时刻的。”
他的目光扫过案上那些试验失败的器皿,脸上露出一丝惨然。“我们尝试所有替代方案,用‘赤阳参’、‘金乌藤’……甚至动用了秘传的‘离火针法’,就是希望能省下那三株龙涎草,希望能找到一条惠及大众的路……可惜,皆是徒劳。”
这残酷的真相,比无知更让人绝望。明知解药为何,却因数量稀少而无法使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看着宗门声誉扫地。
林素问站在父亲身旁,面容因连日的殚精竭虑而清减,但眼神却如同被风雪淬炼过的寒泉,愈发清澈坚定。
“父亲,我们之前的路走错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斩断乱麻的决绝。
林清源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女儿。
“我们一直想的,是如何‘节省’地使用那三株龙涎草,如何去‘替代’它。但我们忽略了典籍中最关键的一句话——”她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太古本草残卷》的注释上,“‘唯龙气滋养之地,或有一线生机’!”
“生机!”林素问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芒,“这句话的关键,并非指一个固定的‘地点’,而是在于 ‘龙气滋养’这个过程本身! 我们之前只把它当成寻找野生龙涎草的线索,却忘了,这或许正是……培育龙涎草的唯一方法!”
“培育?”林清源猛地坐直身体,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荒谬,随即化为震惊,“你是说……我们自己来创造那‘龙气滋养之地’?这怎么可能!龙气乃天地至尊之气,缥缈难寻,我等如何去‘滋养’?”
“我们不行,但它可以。”
林素问从怀中取出那枚非金非玉的龙气谐振单元。暗银色的柱体在密室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冷静的光泽,中心那点金辉虽微,却稳定如亘古星辰。
“墨尘公子巧夺天工,制成此物。子珩公子不惜本源,注入龙气为‘火种’。它无法移山填海,但它能做到一件事——以极低的损耗,稳定、持续地释放出最纯净的龙气波动!”
她不再多言,转身从一个密封的玉匣中,取出一小把干瘪灰暗、毫无生机可言的龙涎草种子。这是林氏历代收集,却因无法激活而只能作为标本珍藏的“死种”。
她将一颗种子置于温玉碟中,然后将那枚谐振单元小心地放在旁边。
在林清源屏住呼吸的注视下,林素问双手结印,精纯的医道灵气如同最细腻的桥梁,尝试去引动、去谐振单元中那缕至高无上的力量。
这个过程比之前更加艰难。龙气的威严不容冒犯,她的神识如同在驾驭一头沉睡的幼龙。汗水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脸色变得苍白,但她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时间仿佛凝固。
突然!
那谐振单元中心的金色晶体,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震!
一道比发丝更细、纯粹由柔和金辉构成的能量丝线,被缓缓牵引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温柔地缠绕上那颗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死种。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脆响,在寂静的密室中却如同惊雷!
那颗干瘪种子的外壳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缝!一缕微弱、却无比纯粹、充满了盎然生机与阳和之气的嫩绿意,从裂缝中顽强地探出头来!
虽然那绿意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但它真实地存在着!它不再是一颗死物,而是一个被赋予了生命的开端!
“成……成功了?!”林清源猛地站起,身体因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那点绿意,仿佛看到了整个林氏医门的未来在这一刻破土重生!
林素问缓缓收回灵气,虚脱般踉跄一步,扶住案几才稳住身形。她看着那颗裂开的种子,又看向手中那枚依旧稳定的谐振单元,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疲惫,却璀璨夺目的笑容。
“父亲,我们错了。龙涎草从来不是需要节省的‘存量’,它应该是可以创造的‘增量’!”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破局之钥,从来不是那三株成品,而是这枚能够点化生机的火种!”
她紧紧握住那枚谐振单元,感受着其中稳定谐振的龙气,目光灼灼地看向父亲:
“从现在起,我们不需要再节省!我们要用这枚火种,点燃我林氏所有的库存种子!我们要在这密室之中,亲手……种出我们的未来!”
林清源看着女儿,看着那点象征希望的绿意,看着那枚巧夺天工的火种,所有的绝望、犹豫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属于千年医门之主的决绝与豪情:
“好!传我密令,启动‘涅盘’计划!倾尽所有资源,为你护法!我林氏千年传承,是存是亡,就在此一搏!”
希望,终于在资源耗尽的绝境中,被科技与智慧,强行开辟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生路!
而就在林素问不顾损耗、强行引动龙气谐振单元,使得那点生机破土而出的同一瞬间——
千里之外,正在险峻山岭间跋涉的子珩,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传遍全身。怀中那枚作为信物、与谐振单元核心同源的龙纹晶石残片骤然发烫,一股微弱的联系感顺着冥冥中的轨迹传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沉重的压力。
他骤然停步,按住胸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直抵巴蜀方向,眉头紧紧锁起。
‘素问姑娘……你终究还是动用了它,而且是以如此极限的方式……前方,究竟是怎样的绝境?’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另一条路线、于密室中调试着复杂仪器的墨尘,动作也是微微一滞。他推了推眼镜,看向随身终端上一条突然跳出的、代表着“龙气谐振单元能量场输出峰值异常,负载率87.3%”的简短日志记录。
镜片后的目光冷静依旧,但操作仪器的手指,却微不可察地加快了半分。
‘能量输出模式:极限引导。推定场景:高优先级目标催化。关联事件概率:林氏危机升级。’
他们虽身处异地,却在这一刻,心有所感。
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正伴随着巴蜀之地那缕微弱的生机一起,破土而出,迎向未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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