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立在听涛小院的窗前，窗外是万象楼虚假的繁华。他胖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小眼睛里，精光内敛，如同静海深流。
目标已然明确——百晓生棋盘。但通往目标的道路上，横亘着最现实的天堑：钱。
他需要一笔巨款，一笔足以在拍卖会上掀起风浪，却又来历清白——至少表面上清白——的巨款。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完美的伪装，一个能让钱如海彻底放心、将他视为无害废物的伪装。
“是时候，让这条‘丧家之犬’叫得更凄惨一些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接下来的几日，钱多多“混世”得愈发变本加厉。他不再满足于在自家赌场小打小闹，而是开始流连于楼内那些管事、执事们私下开设的、带有更浓烈赌博色彩的“牌局”。他眉宇间那股“输红了眼”的焦躁几乎不加掩饰，见人便唉声叹气，抱怨手风不顺，言语间对灵石的渴望愈发露骨。
他的表演，精准地传递给了每一个潜在的“观众”。
第一步，内部“借钱”。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筛子，掠过那些在钱如海新规矩下，同样在阴暗中攫取利益的蛀虫。
他首先找上了负责灵材采买的王管事。在一个充斥着酒气和汗臭的牌局尾声，钱多多输光了最后一个筹码，他醉眼朦胧地搂住王管事的肩膀，喷着酒气道：“王……王师兄，再借兄弟五百灵石，就五百！明日……明日一定翻本！”
王管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试图推开他：“钱师弟，不是师兄不帮你，你这……窟窿越来越大了。”
钱多多却借着醉意，手指蘸着洒出的酒水，在油腻的桌面上，快速而清晰地写下一个数字——那正是王管事最近一笔虚报采买份额，私下克扣的准确数额。
“师兄……”钱多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酒醉的含糊，却又像冰冷的针，“您手指缝里漏点‘风耗’……就够师弟我翻身了。帮帮忙，我保证……守口如瓶。”
王管事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他死死盯着桌上那即将干涸的数字，又看向钱多多那看似浑浊、实则洞悉一切的小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干笑两声，几乎是抢着从储物袋里点出五百灵石塞过去：“哈哈，师弟说哪里话，师兄跟你开玩笑呢！拿去翻本，赢了记得请我喝酒！”
“多谢师兄！您真是我的贵人！”钱多多脸上瞬间绽放出谄媚而感激的笑容，将灵石扫入怀中，摇摇晃晃地离去，留下王管事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同样的戏码，在短短两日内接连上演。他“拜访”了掌管部分外围产业的李管事，“巧遇”了负责库房登记的张执事……过程大同小异，利用这些人做贼心虚又极度轻视他的心理，他以“借钱”为名，行敲诈之实，成功撬动了一笔可观的资金。这些钱，带着那些人肮脏的秘密，成了他计划的第一块基石。
然而，这还不够。小打小闹，不足以让钱如海彻底“放心”。他需要一场更盛大、更疯狂的表演，将水彻底搅浑，并将祸水引向自己。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都无异于自寻死路的举动。
在一个午后，廊道人流不少的时刻，他“恰好”堵住了行色匆匆的钱禄——钱如海最倚重的心腹，那条他最忠诚的恶犬。
“钱管事！留步，留步啊！”钱多多脸上堆满比往日更甚三分的讨好与谄媚，小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令人不安的光芒。
钱禄停下脚步，眉头紧皱，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与不耐：“钱师弟，何事？”
“师弟我……最近手风实在不顺，欠了些……印子钱。”钱多多搓着手，一副难以启齿又走投无路的模样，“债主逼得紧……您看，能不能……先借我三千灵石应应急？等师弟翻了本，连本带利……”
“笑话！”钱禄直接打断，声音冰冷，“楼内自有规制，你的俸禄份额已定，我无权擅动。至于印子钱……哼，自甘堕落，好自为之！”他甩袖欲走，懒得再与这滩烂泥纠缠。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钱多多猛地凑近一步，脸上谄笑不变，压低的声音却像毒蛇的信子，带着冰冷的狠戾与精准的威胁：
“钱管事，您经手的那几条通往青霞宗的‘私货’线路，账面做得……可真漂亮啊。”他语速不快，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钱禄耳中，“师弟我前两天无聊，翻了翻旧档，啧啧，那‘损耗’比例，看得我心惊肉跳。您说，要是二师兄也知道我这么‘好学’，会不会……夸奖我？”
钱禄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他猛地转头，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住钱多多那张胖脸。强烈的惊怒、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底层生物突然咬住命门的恐惧，在他脸上交织，让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你，很好。”钱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明日……来我处取！”
“多谢钱管事！您真是大人有大量！”钱多多立刻恢复了那副感恩戴德的恶心模样，声音洪亮，确保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弟子都能听见。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万象楼。废物师叔钱多多，不仅敲诈普通管事，竟然还敢勒索到钱禄头上，还是以那种可笑的、捕风捉影的理由！这简直是失心疯了！
果然，钱禄第一时间便将此事，连同钱多多提及“青霞宗私货线路”与查阅旧档的细节，原原本本禀报给了钱如海。
万象堂内，听完心腹的汇报，钱如海初时皱眉，随即，他脸上的阴沉竟如同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放松的、带着浓浓嘲讽的笑意。他抚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狗急跳墙的钱多多！”钱如海笑声歇止，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一切般的优越感，“我原本还存着一分小心，以为他装疯卖傻，另有所图。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高看他了！”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俯瞰着他的“王国”，语气轻蔑：“他这是输光了底裤，连最后一点脸面和智商都不要了！竟然妄想用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来敲诈？他以为抓住了一点边角料，就能翻身？愚蠢！可笑！”
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钱禄一眼：“那些线路，本就是本座默许，甚至主导。他以为的‘把柄’，不过是本座棋盘上无关紧要、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他越是如此上蹿下跳，越是证明他山穷水尽，成了一个真真正正、无可救药的废物赌鬼！”
“给他。”钱如海挥挥手，如同打发一只嗡嗡叫的苍蝇，语气带着施舍与戏弄，“三千灵石，给他！让他继续赌，继续输！本座倒要看看，他这条丧家之犬，还能扑腾出什么水花。等他债务缠身，走投无路时，自然会像条狗一样爬回来，祈求本座的怜悯。到时候，他那‘先师嫡传’的名头，正好拿来废物利用。”
当钱禄忍着强烈的屈辱和杀意，将那装着三千灵石的袋子甩给钱多多时，钱多多脸上那感激涕零、近乎谄媚的笑容，让钱禄几乎作呕。
捧着这袋沉甸甸的“饵款”和之前敲诈来的“明款”，钱多多回到听涛小院。他知道，计划的第一步，成了。
在钱如海眼中，他这条丧家之犬已经穷途末路，开始胡乱咬人，威胁等级已然降至最低。这完美掩盖了他对“百晓生棋盘”的真正图谋。
他清点着眼前的灵石，数量已然不少，足以让普通修士眼红。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拍卖会上，他要面对的可能是钱如海亲自下场，甚至是青霞宗等势力的角逐。他需要的，是一笔能一锤定音的巨款，一笔钱如海绝对查不到来源、也无法预估的“暗款”。
他的目光，越过万象楼高耸的围墙，投向了城外某个方向。那里，有他选定的最终“钱庄”。
内部伪装已成，接下来，该去获取真正的“弹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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