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灵气盎然的山谷，苏婉再次踏上南下的官道。
与之前孤身一人、谨慎潜行不同，此刻的她步伐从容，心态也更为放松。实力恢复大半，又得了那枚不知深浅的令牌，兜里还揣着之前攒下的盘缠，底气足了不少。
官道上车马行人渐多，南来北往的商旅、拖家带口的流民、还有像她这样独行的旅人，构成了一幅流动的画卷。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以及各种食物混杂的气味。
苏婉没有刻意加快脚步，而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沿途的风土人情。她看到路边的茶寮里，粗豪的脚夫们捧着海碗大口喝茶，大声谈笑；看到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路叫卖着炊饼和瓜果；也看到拖家带口的流民，脸上带着麻木与艰辛。
这才是真实的人间。
日头渐高，腹中有些饥饿。她看到前方官道旁，孤零零地支着一个小茶摊，除了提供粗茶和简单的干粮，似乎也兼卖些汤水。摊主是一对年迈的夫妇，生意看起来颇为冷清。
苏婉走了过去。
“老人家，来碗茶，再看看有什么吃的。”她在简陋的木桌旁坐下。
老妇人连忙倒了一碗颜色浑浊的茶水过来，老爷子则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姑娘，对不住，今早做的炊饼都卖完了，只剩点昨儿的硬馍，汤……汤也只剩点底子了，怕是入不了您的口。”
苏婉看了看那几乎见底的汤锅，里面飘着几根看不出原样的菜叶和零星的油花，香气寡淡。
“无妨，”苏婉笑了笑，“老人家，可否借你们的灶台一用？我自己弄点吃的，柴火和用料的钱我照付。”
老夫妇对视一眼，有些犹豫。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陌生人的要求总得掂量掂量。
苏婉看出他们的顾虑，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这些算作租借的费用，若我做多了，分与二位尝尝，如何？”
看到实实在在的铜钱，老夫妇的脸色缓和了些。老爷子点了点头：“灶台在后面，姑娘请自便，只是……东西简陋，怕是……”
“够用了。”苏婉起身，走到摊子后面那处露天的简易灶台前。
条件确实简陋。一小堆柴火，一口黑乎乎的铁锅，盐罐里是粗粝的盐粒，油壶也快见了底，旁边只有一小把蔫黄的青菜和几个土豆。
但对于苏婉来说，足够了。
她先是麻利地生了火，将铁锅刷洗干净。然后拿起那几个土豆，削皮、切丝，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土豆丝细如毛发，均匀无比。又将那蔫黄的青菜洗净，切段备用。
锅烧热，放入一点点猪油，油热后下入干辣椒和几粒花椒爆香，瞬间，一股霸道的辛香便窜了起来，引得那老夫妇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接着，苏婉将土豆丝倒入锅中，快速翻炒，加入粗盐调味。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土豆丝断生却依旧保持脆爽，沾染上辣椒和花椒的香气，色泽油亮。
炒好土豆丝，她将其盛出。又就着锅底的余油和辛香，注入清水，烧开后放入青菜段，简单地用盐调了个味，一锅清汤便成了。
她没有做复杂的东西，就是一道酸辣土豆丝，一碗青菜汤。
但当那盘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酸辣土豆丝和那碗碧绿清亮的青菜汤端到老夫妇面前时，两位老人眼睛都直了！
“姑娘……这……这……”老爷子看着那盘土豆丝，不敢相信这是用他那几个快发芽的土豆做出来的。
“老人家尝尝看。”苏婉笑着递过筷子。
老妇人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土豆丝送入口中，眼睛瞬间瞪大了！酸辣开胃，脆爽可口！简单的食材，却做出了她从未尝过的美味！
“好吃！太好吃了！”老妇人连连称赞，老爷子也尝了一口，不住地点头。
苏婉自己也盛了一碗汤，就着剩下的一个硬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他们这边动静不大，但那独特的酸辣香气，却顺着风飘向了官道。
几个原本匆匆赶路的行商，闻到这勾人食欲的香味，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朝着茶摊张望。当看到苏婉桌上那盘油光水亮、香气四溢的酸辣土豆丝时，更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老板，那盘菜……卖不卖？”一个商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夫妇一愣，看向苏婉。
苏婉笑了笑，对那商人道：“这位客官，菜是我自己做着吃的，不卖。不过若是想用些饭食，这里的茶水和大娘做的硬馍管够。”
那商人有些失望，但看着那香气，实在挪不动步，便道：“成！来碗茶，来个馍！就在这儿吃！”
有人开了头，其他几个被香气吸引的行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老板，也给我来一份！”
“这味道太香了，赶路都没心思了！”
原本冷清的茶摊，瞬间坐满了人。
老夫妇又惊又喜，忙不迭地倒茶、拿馍。虽然苏婉的菜不卖，但这些人被香气引来，总归是多了生意。
苏婉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对周围的嘈杂并不在意。
她吃完，将碗筷收拾好，又拿出几枚铜钱递给老妇人：“大娘，这是柴火和用料钱。”
“使不得！使不得！”老妇人连连摆手，“姑娘你帮我们招揽了这么多客人，我们还没谢你呢！”
“一码归一码。”苏婉将钱塞到她手里，背起行囊，“我该走了，二位保重。”
在老夫妇千恩万谢的目光中，和那些食客好奇的注视下，苏婉离开了茶摊，继续沿着官道向南走去。
身后，茶摊的炊烟依旧袅袅，夹杂着那令人回味无穷的酸辣香气，飘散在官道上空。
苏婉嘴角微扬。
看来，我这手艺，走到哪儿都饿不着。
开饭馆的本钱，或许可以边走边攒？
她摸了摸怀里那枚冰凉的令牌，又掂了掂钱袋。
下一站，找个大点的城镇，好好吃一顿，再打听打听，江南还有多远。
脚步，愈发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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