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三骑,彻底脱离了官道,在沈文渊的引领下,专拣荒僻小径、猎人踩出的兽道甚至是干涸的河床南行。沈文渊不仅武功高强,医术精湛,更仿佛对山川地理、各地风物了如指掌,总能找到最隐蔽、最安全的路径,避开可能的眼线和关卡。阿木尔不得不承认,有此人在,行程的安全性提高了不止一筹。
连日的奔波与风餐露宿,对于自幼长于深宫、锦衣玉食的酪丹而言,无疑是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娇嫩的肌肤被荆棘划出细痕,手脚磨出水泡,夜间宿在野外,寒冷与虫蚁更是难以忍受。但她始终咬牙坚持着,没有一句怨言。身体虽然疲惫不堪,但她的眼神却愈发清亮,精神也如同经过淬炼的钢铁,变得更加坚韧。她开始主动向沈文渊请教关于气脉运行、星象占卜乃至各地奇异传闻的知识,沈文渊似乎也乐于指点,两人时常在歇息时、行路间隙低声探讨。酪丹的重瞳在专注聆听和理解那些玄奥知识时,会闪烁出求知若渴的明亮光芒,那是她在宫廷中从未有过的神采。
这一切,阿木尔都默默看在眼里。他恪尽职守,负责前出探路、断后警戒、寻找水源和安全的宿营地,用自己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弥补着沈文渊路线规划之外的细节。他看到公主与沈文渊交谈时,脸上会露出那种他从未见过的、专注而神采奕奕的表情,那是一种超越了公主与臣子、甚至超越了男女之别的、基于共同追求与理解而产生的默契。他心中那份隐秘而灼热的情愫,在为前路焦虑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夹杂了一丝因自己无法融入那种“玄奥”对话而产生的失落与黯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沈文渊的微妙嫉妒。他只能将所有的纷乱情绪都死死压在心底,变得更加沉默,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护卫职责中,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守护着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这夜,三人未能找到合适的村落或庙宇,只得在一座看起来早已荒废、连屋顶都塌了半边的山神庙中避雨。暴雨如注,电闪雷鸣,破庙四处漏雨,阴冷潮湿。
庙内好不容易升起一小堆篝火,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三人疲惫而警惕的脸庞。酪丹靠坐在斑驳脱落、爬满苔藓的神像底座下,望着门外被雨幕彻底笼罩的漆黑山野,忽然轻声开口,似是自语,又似是询问:“那些黑衣人……为何能如此精准地在野狐岭设伏?即便我们行踪不算绝密,但他们似乎算准了我们的路线和时间。”
此言一出,破庙内的气氛顿时一凝。
阿木尔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摸了摸背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沉声道:“殿下是怀疑……护卫中仍有内奸?”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沈文渊,又迅速移开,但那一闪而过的疑虑并未逃过沈文渊的眼睛。
沈文渊却缓缓摇头,目光落在酪丹始终随身携带、严密包裹的那个小包袱上——里面放着至关重要的狼皮卷轴和那枚诡异的金属残片。“未必是人。”他声音低沉,在雨声和雷声的间歇中清晰可闻,“若对方道行高深,精通某种厌胜追踪之术,或许能在某些与之关联紧密的重要物品上,种下极难被察觉的‘精神印记’或‘恶念道标’。”
酪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怀中的包袱。
“可否让贫道一观?”沈文渊道。
酪丹略一犹豫,还是将包袱递了过去。沈文渊并未立刻打开,而是双手虚按在包袱之上,闭目凝神,指尖有微不可察的淡淡清光流转,仿佛在感应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果然!这残片之上,依附着一丝极淡、却极为顽固阴冷的‘恶念’,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虽不强烈,却能被种下此印记的施术者在一定范围内模糊感知到方位。”他顿了顿,看向酪丹,“而且,公主殿下身负异瞳,气脉与常人迥异,纯净而显眼,或许本身也更容易成为这类邪恶术法的标靶。”
“可能去除?”阿木尔急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难。”沈文渊摇头,“需寻一处地脉纯净活跃、清气充沛之地,借天地自然之力缓缓冲刷涤荡,耗时良久。或者,以远超施术者的精纯法力或意念,强行将其抹除。眼下条件,两者皆不具备。”他看向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幕,“为今之计,唯有依靠脚程,尽快抵达死水镇。同时,需更加小心谨慎,对方很可能随时会根据这微弱的感应调整追捕方向。”
他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几张泛黄却质地特殊的符纸,又拿出一个小巧的朱砂盒,以指代笔,蘸取朱砂,屏息凝神,迅速在符纸上画下几道玄奥繁复、充满道韵的符箓。画毕,他将其分给酪丹和阿木尔:“此为‘藏踪匿迹符’,虽不能完全屏蔽那印记,但可混淆天机,扰乱对方的感知,使其难以精确定位,聊胜于无。需贴身携带,切勿沾水或污损。”
酪丹和阿木尔郑重地将符箓接过,贴身收好。庙外雷声隆隆,雨势不减,庙内火光跳跃不定,映照着三人凝重而坚定的面庞。前路的凶险,因这无形的追踪而变得更加清晰和迫近。
喜欢元穹公主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元穹公主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