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荒芜的景致中流逝,每一秒都仿佛被砂砾摩擦得粗糙而漫长。萧寒已经在这片界域之外的荒野中跋涉了将近一天。
他体内的能量逐渐趋于稳定,四级异能者的强大体魄让他对疲惫和恶劣环境的抵抗力大大增强。但精神上的弦却始终紧绷着,如同拉满的弓。那种被无形锁链缠绕、被冰冷目光在远方窥视的感觉,非但没有随着距离拉开而减弱,反而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清晰。
他的【暗影侵蚀】感知领域内,除了周围那些或强或弱的异兽生命光点,以及环境中混乱的能量流外,始终能捕捉到一丝极淡、却异常纯粹且带有明确指向性的“痕迹”。那痕迹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被高科技手段锁定后,残留在他行进路径上的能量标记。他知道,这不是错觉,追兵拥有远超他理解的追踪技术,并且正在不断缩短距离。
他尝试过改变方向,甚至故意踏入一条含有微弱辐射的溪流,逆流而行数公里。但那股被锁定的感觉,如同附骨之蛆,仅仅紊乱了片刻,便再次清晰地指向了他新的方位。
对方有备而来,且志在必得。
萧寒的心沉了下去。他原本打算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彻底巩固境界,现在看来,这只是一种奢望。他必须在这种移动状态下,一边适应新的力量,一边思考对策。
前方,地貌开始发生变化。单调的戈壁和怪石逐渐被一片低矮、扭曲、枝叶呈现出不健康灰黑色的树林所取代。地图上标注,这里是“枯萎林泽”,一种适应了此地混乱能量环境而变异存活的特殊植被区。林泽内部地形复杂,沼气弥漫,能见度低,并且潜伏着一些擅长伪装和突袭的异兽。
危险,但也意味着机会。
如果无法摆脱追踪,那么利用复杂环境周旋,甚至……设下陷阱,是唯一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身形加快,如同灵活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片散发着腐败和微弱硫磺气息的“枯萎林泽”之中。扭曲的树木枝干如同怪物的臂膀,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松软的腐殖质,踩上去几乎不发出声音。灰黑色的雾气在林间缓慢飘荡,极大地阻碍了视线。
萧寒将暗影异能的隐匿效果提升到当前所能达到的极致,整个人仿佛彻底融入了林间的阴影与雾气之中,连呼吸和心跳都减缓到了最低限度。他像一道真正的幽灵,在林木间穿梭,同时仔细感知着林泽内的环境,寻找着任何可能被利用的地形,或是……潜在的“帮手”。
……
几乎在萧寒踏入“枯萎林泽”的同时。
悬浮艇内,追踪者面前的能量光谱图上,代表萧寒轨迹的光带,在进入林泽边缘后,陡然变得模糊和黯淡了许多。
“报告,目标已进入‘枯萎林泽’区域。环境干扰强烈,能量粒子逸散被植被和沼气大幅吸收,轨迹清晰度下降65%。”追踪者的语气依旧平稳,但语速微微加快。
“夜刃”看着屏幕上那片变得稀疏断续的光点,电子合成音没有任何起伏:“林泽环境模型加载,预测其最可能行进路径。释放‘微光侦测蜂’,进行区域扫描。”
“是。”
悬浮艇底部悄然开启数个小型舱口,数十只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机械蜂无声无息地飞出,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群,迅速分散没入灰黑色的林泽之中。它们将构成一个移动的侦察网络,弥补能量追踪的不足。
“重山”有些不耐烦地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哒的轻响:“直接推进去,把他揪出来!一片破林子,能藏多久?”
“谨慎。”“夜刃”只回了两个字,他的目光扫过林泽的全息地图,“目标已突破四级,暗影异能在此地如鱼得水。强行推进,易遭伏击。我们的任务是‘捕获’,不是‘击杀’。”
他需要的是完整的、具有研究价值的“样本”,而不是一具被逼入绝境、可能自毁或者利用环境同归于尽的尸体。
“测算其穿越林泽所需的最短时间,以及林泽另一侧的主要出口。我们在外围机动,进行区域封锁,压缩其活动空间。”“夜刃”下达了新的指令。他选择了一个更稳妥,也更令人绝望的策略——不急于一时的接触,而是像一张慢慢收紧的大网,将猎物所有的退路封死,逼入绝对的死角。
悬浮艇开始沿着林泽的外围巡航,如同盘旋的秃鹫,监视着这片并不算特别辽阔的区域。
猎手,改变了策略,变得更加耐心,也更加致命。
而猎物,已然入网,尚在黑暗中摸索,寻找着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林泽之内,萧寒依靠在一棵巨大中空的枯树内部,短暂喘息。他隐约能感觉到,那种被从天而降的目光窥视的感觉减弱了,但另一种被无形围墙缓缓合拢的窒息感,却越来越强。
他摊开地图,手指在“枯萎林泽”以及其更西方的几个危险区域上划过。
时间,不多了。
“枯萎林泽”内部的时间感是错乱的。灰霾遮蔽天光,腐败的枝叶吸收了大部分声音,只剩下自己压抑的呼吸和林泽深处不知名生物偶尔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
萧寒如同融入这片死寂世界的阴影,在扭曲的林木间无声移动。他的感知提升到极限,【暗影侵蚀】不仅用于隐匿,更如同无形的触手,细致地探查着前方每一寸土地、每一缕雾气。
他很快发现了问题。
林泽之外那种被精准锁定的感觉确实减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宏大、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正在缓缓缩小的牢笼之中。无形的“墙壁”存在于林泽的边缘,并且正在合拢。
对方改变了策略。他们不再急于突入林泽与他短兵相接,而是利用速度和装备优势,在外围布下天罗地网,要将他困死在这片有限的区域内!
必须尽快穿过去!
他加快速度,朝着记忆中西方的林泽边缘突进。然而,没走出多远,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瞬间紧贴在一棵布满瘤节的树干后。
前方不远处的雾气中,几点微弱的蓝光如同鬼火般缓缓飘过,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
是侦察单位!
萧寒屏住呼吸,将自身所有生命体征和能量波动压制到最低点,仿佛真的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阴影。那几点蓝光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似乎未能发现异常,才慢悠悠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好险!萧寒心中凛然。对方不仅在外围封锁,甚至还投放了这种微型侦察器进入林泽内部!这意味着他的活动空间被进一步压缩,任何稍大一点的动作都可能暴露。
他不能再直线前进,必须更加迂回,利用林泽复杂的环境和这些侦察单位的巡逻间隙。
他改变方向,朝着林泽更深处,也是地图上标记着沼气浓度更高、潜伏异兽更多的区域潜行。那里更危险,但或许,侦察单位的密度也会相对较低。
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昏暗,灰黑色的雾气几乎浓得化不开,带着刺鼻的硫磺味和沼气特有的甜腥气。脚下松软的腐殖质中,不时能看到惨白的兽骨半掩其中。他甚至能感觉到,在那些盘根错节的树根阴影下,或是浑浊的水洼里,有几道冰冷而充满食欲的目光,短暂地落在他身上,又因为忌惮他体内那股新生的、四级掠食者的气息而悄然隐去。
他像在刀尖上跳舞,既要规避头顶偶尔飞过的“微光侦测蜂”,又要警惕脚下可能存在的陷阱和潜伏的异兽。
在一次避开侦察蜂的间隙,他冒险攀上一棵相对高大的枯树,透过稀疏的枝叶望向林泽外围的天空。
只见三艘哑光黑色的悬浮艇,如同三块不祥的乌云,正沿着林泽的边缘,以某种规律的轨迹缓慢巡航着,冰冷的金属外壳在灰蒙的天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它们之间的距离保持得极佳,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封锁圈。
绝望感,如同林泽中的沼气,丝丝缕缕地渗入心肺。
对方像最有耐心的猎人,布下了铁桶般的包围,只待他筋疲力尽,或者被迫现身。
不能再等了!必须趁现在状态尚可,强行突破!
他仔细观察着悬浮艇的巡航轨迹,寻找着它们交错时可能出现的、短暂的空隙。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西偏北方向,那里两艘悬浮艇的交汇间隔似乎稍长一些,而且下方地形是一片相对复杂的侵蚀沟壑。
就是那里!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沼气和腐木味道的空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从枯树上滑下,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选定的突破口,义无反顾地冲去!
他不再刻意完全隐匿身形,而是将大部分力量用于速度爆发和应对可能出现的拦截。暗影能量在体表流转,让他的身影在灰霾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几乎在他爆发出全部速度的瞬间——
呜——!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从林泽外围的三艘悬浮艇上同时响起!打破了死寂!
“目标出现!方位西偏北,正在高速移动!试图突破封锁!”艇舱内,追踪者立刻报告。
“夜刃”面具下的目光一冷:“拦截小组,出动。‘重山’,你负责正面压制。记住,要活的。”
“明白!”“重山”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猛地一脚踹开舱门,魁梧的身影直接从高速巡航的悬浮艇上一跃而下!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缓冲装置,就那么如同陨石般砸向地面,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激起漫天尘土!
与此同时,悬浮艇两侧舱门打开,六名“潜影”队员如同索命的幽魂,利用喷气背包和滑降索,精准地朝着萧寒突围的方向包抄过去!
天罗地网,骤然收紧!
萧寒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引擎轰鸣、破空声,以及那如同战鼓般砸落在地面的巨响!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正以恐怖的速度从侧后方逼近!
他没有回头,将所有的意志和力量都灌注于双腿和前方那片看似代表着自由的林泽边缘!
快!再快一点!
光线越来越亮,扭曲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他已经能看到林泽之外那开阔而荒凉的戈壁!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林泽阴影的最后一刻,一道魁梧如山、背负双斧的身影,如同不可逾越的铁壁,带着令人绝望的威压,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正前方,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重山”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吧的声响,看着疾冲而来的萧寒,脸上露出了猫捉老鼠般的残酷笑容。
“小虫子,你还能往哪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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