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都七座主教堂的钟声齐鸣,本该是庄严神圣的报时序曲,却在第一响便撕裂了城市的宁静。
钟声杂乱无章,有的急促如鼓点,有的拖沓如垂死喘息。
东区圣光堂的钟快了半拍,西区慈恩堂的音律竟慢了整整一节;北城高塔上的巨钟甚至发出一声扭曲的嗡鸣,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掐住了喉咙。
整座城市仿佛陷入一场听觉的癫狂,街头行人驻足茫然,商贩惊疑抬头,连马匹都焦躁地嘶鸣起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贝尔托站在真相当铺三楼的观测窗前,手中握着一块共振水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双眼死死盯着远处钟楼顶端那缓缓摆动的铜锤,耳边回荡的是昨夜记录下的米迦勒童谣——那首荒腔走板的小调。
突然,他瞳孔一缩。
“匹配度……100%。”他声音干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钟锤摆动的频率曲线,和那首‘耗子爬’的节奏基模完全重合!不是我们黑进了钟楼机关……是敲钟人自己‘听错了’!他们脑子里听见的根本就不是教会标准钟谱,而是那首该死的童谣!”
楼下街道上,一名年迈的敲钟人正机械地拉动绳索,脸上毫无表情,嘴里还无意识哼着:“石头不会走,影子别说话……”他的动作精准得可怕,却又与钟声严重脱节——仿佛他的身体在遵循一段早已植入灵魂的旋律,而这段旋律,正是莱恩亲手种下的反模因病毒。
消息传到真相巡回庭总部时,莱恩正站在一面巨大的认知映射图前。
图上,代表伪神萨麦尔信仰网络的红色脉络正在局部闪烁、断裂,而一条条淡紫色的干扰波纹正以育婴堂为中心向外扩散。
他嘴角微扬,眼神冷峻如霜刃。
“不是我们在操控现实。”他低声说,指尖划过地图上那一片片开始动摇的认知节点,“是现实开始反向修正信仰。当千万人潜意识里听到的声音不再是神谕,而是质疑,那么神本身的存在根基,就会被动摇。”
与此同时,赛拉菲娜已悄然潜入圣玛利亚育婴堂。
她披着灰袍,胸前挂着一枚伪造的低阶修女徽记,脚步轻缓如风。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落在木地板上,映出斑驳光影。
一群幼童围坐在大厅中央,由一位年约五十的嬷嬷带领诵读《圣洁信条》。
“神居于光中,俯察世人善恶……”
话音未落,几个孩子齐声打断,清脆童音响起:
“神住地下室,还怕耗子咬脚丫!”
空气瞬间凝固。
嬷嬷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手中的教鞭狠狠抽下:“亵渎!你们这些被邪灵污染的灵魂!”
鞭影落下,却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她僵住了。
眼底闪过一丝剧烈挣扎——记忆如潮水倒灌:三十年前,乡间小屋,母亲抱着年幼的她轻轻摇晃,哼着同样的调子,笑着说:“哪有什么神住在光里?不过是大人吓小孩的鬼话罢了……”
那一刻,信仰的堤坝轰然崩塌。
教鞭“当啷”落地。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泪水汹涌而出,双手颤抖着扯下胸前的圣徽,狠狠摔在地上。
“我……我被骗了三十年……”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他们从我们还是婴儿时就开始骗……”
阴影中,赛拉菲娜静静取出一枚微型幻音石,将这一切完整录下。
她的手很稳,可指尖微微发凉。
她知道,这不只是一个嬷嬷的觉醒——这是整个教会精神支柱开始瓦解的开端。
而在城南贫民巷,迦南率领的圣殿骑士团正包围一处据报“传播异端歌谣”的窝点。
铁甲铿锵,长剑出鞘,杀气凛然。
可当他们冲进院落,只见七八个孩童正玩着跳绳游戏,边跳边唱:
“天父保佑我不挨揍,圣子快来救我娘舅,圣灵飘过菜市场,帮我偷条鱼回家煮!”
一名年轻骑士怒喝一声,举剑欲劈断绳索以示震慑。
就在这刹那,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停下脚步,仰头直视着他,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不解:
“叔叔,你说神爱世人,那祂为啥不让你放下剑?”
骑士如遭雷击,手臂僵在半空。
而站在后方的迦南,整个人猛地一震。
这句话……他曾在一个雨夜问过导师。
那时他六岁,父亲刚被异端审判庭处决,他攥着破旧圣经,哭着问:“如果神真的仁慈,为什么不让那些人放下刀?”
导师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抱住了他。
此刻,回忆如刀割心。迦南缓缓抬起手,声音低沉却坚定:
“收兵。”
副官愕然:“骑士长大人,这是未经上报的撤退命令——”
“我说,收兵。”迦南重复,目光扫过那些毫无惧色的孩子,“我们奉命清除异端……可谁来定义什么是‘异端’?”
没有人回答。
唯有风穿过巷口,卷起一片落叶,上面隐约写着两句歪歪扭扭的歌词。
莱恩站在王都最高处的了望塔顶,俯瞰全城。
钟声仍未恢复正常,反而越来越混乱。
街头巷尾,越来越多的人无意识哼唱着那段荒诞旋律。
它不像祷告,却比祷告更深入人心;它不被允许,却无法根除。
系统词条在他眼前不断刷新:
【群体信念流偏移度:23.7%】
【伪神萨麦尔·隐匿之喉】状态更新:【恐慌】【仪式稳定性下降14.2%】【反馈逆流风险预警】
“贝尔托。”他低声开口,声音随风消散,“准备放风。”
对方在通讯石另一端默然片刻,随即应道:“明白。要让全城都知道……那些通往神坛的石头,每一寸都浸过死囚的血。”
莱恩没有再多言。
夜色渐浓,乌云再度聚拢。
而在某座废弃井边,一只流浪狗突然仰头,发出一声悠长低鸣——
那音调,与三日前秘银碗中的反向螺旋波纹,完美共振。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
王都的钟声仍未平息,反倒愈发癫狂。
整座城市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错乱运转的机械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扭曲的节奏。
街巷间,那首荒诞童谣已不再只是孩童的游戏——酒馆里醉汉含糊哼唱,寡妇在亡夫灵前低声呢喃,连巡逻卫兵换岗时的脚步都不自觉踩上了“耗子爬”的节拍。
这不再是谣言,而是认知的瘟疫。
莱恩立于真相巡回庭最顶层的暗室中,指尖轻点水晶投影,映出王都全境的信仰热力图。
红色光斑正在溃散,紫黑色涟漪如蛛网般蔓延。
他的眼神冷峻而深邃,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刀,只待风暴临门,便斩断神权的最后一根锁链。
“贝尔托。”他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风该放了。”
通讯石微光一闪,真相当铺掌柜的声音传来:“早已备好。三具‘暴毙’搬运工,尸体皆呈青黑浮肿状,手心紧攥刻有祭坛建筑结构的木牌,伤口渗液经炼金试剂检测含‘怨魂蚀骨粉’——足够以假乱真。消息会顺着黑市劳工行会、码头赌坊、妓院耳语层层发酵,不出今夜,全城皆知:通天祭坛的每一块石头,都采自死囚乱葬岗,浸透冤魂血泪。”
“很好。”莱恩闭上眼,系统词条在他眼前滚动刷新:
【群体恐惧指数上升至41.3%】
【工匠阶层心理稳定性跌破临界值】
【通天祭坛工程进度预测:延迟58%-72%】
而此刻,他们正亲手将神推下神坛。
与此同时,城外荒芜的废弃墓园,寒风卷起枯叶,在残破十字碑间打旋。
迦南一身银白铠甲未卸,却孤身伫立于前任骑士长墓前。
月光洒在碑文上,“殉道者”三字已被苔藓侵蚀。
他缓缓跪下,双手交叠,却未祈祷。
“若神真是真理……”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为何惧怕一首童谣?为何要封锁育婴堂的歌声?若祂无所不能,又何必靠钟声来维持存在?”
话音未落,阴影深处,一道纤细身影悄然走出。
灰袍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清丽却疲惫的脸——赛拉菲娜·德·奥古斯都,本应远在南方剿灭邪教残部的皇家长公主,竟无声无息出现在此地。
她站在墓碑另一侧,目光平静如深潭。
“因为你已经开始思考。”她轻声道,语气却锋利如刃,“而思考,是信仰寄生体最怕的刀。它们靠盲从而活,以沉默为食。你质疑的那一刻,就已经背叛了它。”
迦南猛地抬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南方战报——”
“是假的。”赛拉菲娜打断他,“就像教会宣称的‘神迹’一样,全是编织的认知牢笼。我从未离开王都。这些天,我在地下收容那些被清洗记忆的修女,在贫民窟记录被焚毁的异端文献……而你,迦南,你才是唯一有机会从内部撕开裂缝的人。”
远处山巅,通天祭坛工地的灯火正一盏接一盏熄灭。
工人逃亡,材料失窃,连守夜的圣殿骑士也三三两两离开岗位。
整座庞然巨构,宛如一头即将断气的巨兽,静静等待崩塌的终焉。
就在此刻,莱恩脑海中,系统词条骤然浮现一行久违的预兆:
【未来可能性词条解锁】
?【七十二小时后,主塔基座开裂,裂隙深度达九米,释放出不属于此世的低频嗡鸣】
?【观测到非人类意识波动,来源:地脉核心】
?【警告:仪式虽迟滞,但未终止。
真正的献祭,将在沉默中完成。】
风暴已至门前。
而在王都最幽暗的角落,某间密室中,一台尘封已久的魔导扩音阵列悄然启动,线路重新接驳,频率悄然偏移。
操作台上,一枚刻有“真相巡回庭·加密频道0号协议”的晶石缓缓发亮。
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寂静,正被某种宏大的、不可名状的存在悄然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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