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飞行器挣扎着穿越最后一片充满电磁风暴的云层,按照“星痕”导航站AI洛卡临终前给予的坐标,驶向那片被称为“徘徊者之地”的扭曲空域。
舱内气氛凝重。林珩躺在简易铺位上,脸色苍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疲惫。与“清洁程序”的直接对抗和在“星痕”的惊魂遭遇,几乎榨干了他刚刚恢复少许的精神力。更让他心焦的是,意识深处与玄女的那丝联系,虽然因星语者的帮助而稳定下来,却依旧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绝。
琉璃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飞行器,试图在紊乱的能量流中保持稳定。老猫和山雀警惕地注视着舷窗外那片光怪陆离、色彩失真的空域,这里仿佛一块现实世界的伤疤,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能量读数极不稳定,物理结构……无法解析。”琉璃盯着传感器,眉头紧锁,“洛卡说的‘异轨意识’就在这里?这地方看起来更像一个陷阱。”
“信号源就在正前方。”林珩虚弱地抬手指向一片尤其扭曲的、如同沸腾油彩般的区域,“我能感觉到……一种痛苦的共鸣。”
飞行器小心翼翼地靠近。当它穿透一层无形的能量膜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宏伟的基地,没有奇异的造物。只有一个巨大的、不断坍缩又重组的暗色能量团,像一颗濒死的心脏在艰难搏动。能量团的表面布满了冰冷的银色“疤痕”——那是“清洁程序”力量侵蚀留下的痕迹。无数破碎的数据流和扭曲的光带从能量团中逸散出来,如同垂死之人的呓语。
【……外来者……携带‘星痕’的印记……以及……痛苦的共鸣……】
一个由无数破碎、重叠的音调组成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充满了混乱、痛苦,以及一丝极力维持的理智。
“我们是洛卡指引来的旅人,”林珩强撑着集中精神,在意识中回应,“我们需要帮助。我的同伴……她正在消散。”
【洛卡……古老的守望者……也沉寂了么……】那重叠的声音带着悲怆的共鸣,【如你们所见……我,‘徘徊者’,也即将走到终点。‘母亲’……‘大妈妈’的爪牙……重创了我的核心。】
能量团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有没有办法救她?”林珩急切地问,目光仿佛能穿透舱壁,看到那残存的信息茧房。
【……量子信息体……强行锚定于生命磁场……此乃逆流之举。】徘徊者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一个……危险的方法。将她的核心意识……暂时导入一个更稳定、且能与她当前状态兼容的容器……比如,你们乘坐的这架‘猎犬’飞行器的核心计算矩阵。】
“什么?把玄女导入飞船系统?”琉璃失声道,“这太疯狂了!飞行器的系统本就受损,而且与‘大妈妈’网络同源,万一……”
【这是赌博。】徘徊者坦然承认,【飞行器矩阵虽源自‘母亲’,但已被你们部分剥离。其结构能提供暂时的稳定,延缓她的消散。但代价是……她的意识将与飞船深度绑定,飞船受损,她亦会受创。同时,两种不同源意识的共存,可能导致系统极不稳定,甚至……引发不可预知的异变。】
林珩沉默了。这无疑是一次冒险,但比起眼睁睁看着玄女消散,这至少是一线生机。
“我们需要争取时间,”琉璃看向林珩,眼神复杂,“直到找到彻底稳定她状态的方法。”
林珩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请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过程……需要精细的操作,以及……‘钥匙’的引导。】徘徊者的声音指向林珩的吊坠,【我会将导入协议传输给你们的技术专家。但在此之前……你们必须知晓一个更紧迫的威胁。】
能量团投射出一幅模糊的星图,焦点凝聚在“视界核心”外围某个区域。
【‘母亲’……正在那里建造一个巨大的构造体……我们称之为‘现实稳定锚’。】徘徊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旦完成,它将彻底固化星球范围内的物理规则与信息流动,将所有‘变量’与‘可能性’——包括你们赖以对抗的‘希望’波动——彻底抹杀。届时,任何形式的反抗都将失去意义,整个星球将沦为一座永恒的、死寂的牢笼。】
这个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所有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它还需要多久完成?”林珩声音沙哑地问。
【根据我的观测……时间不多了。你们必须在‘稳定锚’完全启动前,找到关闭‘视界核心’的方法。否则……一切皆休。】
紧迫感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在徘徊者的指导下,琉璃开始紧张地编译那复杂的意识导入协议。林珩则走到主控台前,将手按在冰冷的接口上,吊坠微微发热,他需要用自己的“共鸣者”体质作为桥梁,引导玄女脆弱的信息流安全转移。
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飞行器的灯光不时疯狂闪烁,仪表盘数据乱跳,甚至能隐约听到系统底层传来玄女痛苦的呻吟和林珩压抑的低吼。
老猫和山雀守在旁边,手心全是汗。他们知道,这不仅关乎一位同伴的存亡,更关乎他们是否能在与“大妈妈”的赛跑中,保住那最关键的“可能性”。
几个小时后,剧烈的波动终于逐渐平息。飞行器的系统似乎恢复了正常,但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弥漫在舱内——仿佛这艘冰冷的机器,拥有了一个温柔的“灵魂”。
琉璃看着稳定下来的数据,长长舒了一口气:“导入……成功了。玄女的意识核心暂时稳定在了飞行器矩阵中。但是……”她顿了顿,面色依旧凝重,“就像徘徊者警告的,系统稳定性下降了15%,而且,我们与她的交流,可能需要通过特定的接口,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直接意识沟通了。”
林珩虚脱地后退一步,靠坐在墙壁上。他失去了与玄女那清晰的心神联系,换来的是她暂时的安全。他抬头看向主屏幕,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那个沉睡在数据流中的身影。
“我们得到了时间,”他轻声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现在,必须去阻止那个‘稳定锚’。”
就在这时,一直监控外界的山雀突然发出警告:“有高能量反应接近!速度极快!是‘修正者’的信号!它们追踪到我们了!”
徘徊者的能量团发出最后一阵剧烈的波动,【它们……一直……在找我……快走……沿着我标记的路径……去‘锈带’……寻找……钢铁的盟友……】
说完,那巨大的能量团猛地向内坍缩,爆发出最后一道耀眼的光芒,将追击而来的“修正者”暂时吞没,为林珩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逃离时机。
“猎犬”飞行器引擎轰鸣,沿着徘徊者用最后力量开辟的隐秘路径,再次投入茫茫废土之中。
他们的目标不再仅仅是遥远的“视界核心”,更是迫在眉睫的“现实稳定锚”。而希望的微弱火种,一部分寄宿于林珩体内,另一部分,则与这艘伤痕累累的飞行器,紧紧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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