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地火酒馆。
这里是矮人族在人类世界开设的最大产业，与其说是酒馆，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堡垒。
最深处的密室内，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粗犷的石墙和一张能坐下二十人的巨大橡木桌。
桌子的三方，坐着三个截然不同的身影。
李战，兽人族长格罗姆，矮人王巴林。
气氛，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
“哼！地鼠！”
格罗姆巨大的身躯挤在椅子里，显得极不自在，他铜铃般的眼睛斜睨着对面的矮人王，喉咙里发出的咕哝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以为你们矮人只敢在黑漆漆的洞里敲石头，没想到也敢跑到地面上来了。”
“你说什么，你这头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蠢猪！”
巴林国王“霍”地一下站了起来，钢刷般的胡子气得根根倒竖，他把腰间的战锤拍得“砰砰”作响。
“一百年前要不是你们这群蠢货偷了我们的秘银矿，我们早就把北境那帮杂碎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了！”
格罗姆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獠牙，也跟着一拍桌子，整个密室都颤了三颤。
“放屁！那座山明明是我们兽人先发现的狩猎场！是你们这群贪婪的矮子，挖空了我们的圣山！”
“那是矿山！矿山！你懂不懂？！”
“我只懂那是我们的地盘！”
两人越吵越凶，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横飞，眼看就要拔出武器，在这间不大的密室里来一场全武行。
而自始至终，李战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安静地坐在那里，端着一杯矮人族的烈麦酒，慢条斯理地品尝着。
【吵吧，吵吧。】
【最好现在就打起来，让我看看你们的底裤都是什么颜色。】
【这么多年被帝国当狗一样耍，精力都用在内耗上了，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淡漠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直到两人都吵得嗓子冒烟，气喘吁吁，快要词穷的时候。
李战才不急不缓地放下酒杯。
酒杯与粗糙的橡木桌面碰撞，发出一记清脆的轻响。
他抬起眼皮，用一种平淡到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轻轻说了一句。
“吵完了吗？”
“查理曼三世应该很喜欢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
一句话。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整个密室，瞬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格罗姆那高高扬起的拳头僵在了半空。
巴林那抓着战锤，准备动手的粗糙大手也停住了。
两个刚才还如同斗鸡般好斗的王者，此刻都愣住了，脸上的怒火迅速褪去，转而变成一种复杂的，混杂着错愕与尴尬的神情。
他们不是傻子。
李战这句话，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他们感到羞辱。
李战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他缓步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张巨大的，用兽皮绘制的大陆地图。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的中西部，画了一个粗略的圈。
那个圈，正好将兽人族广袤的草原，和矮人族盘踞的群山，全都圈在了里面。
“你们两族，一个拥有大陆最丰富的矿脉，一个拥有最广阔的牧场和最悍勇的战士。”
他的话语依旧平淡，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但数百年了，你们过得好吗？”
“巴林王，你们矮人族辛辛苦苦挖出来的优质矿石，只能以三瓜俩枣的低价卖给帝国商人。”
“然后，再用十倍，甚至二十倍的高价，去换取帝国生产的粮食，布匹。”
“你们甘心吗？”
巴林那张涨红的脸，颜色慢慢变了，铁青中带着一丝灰败。
他想反驳，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李战说的，是事实！
是他们矮人族延续了数百年的，血淋淋的屈辱事实！
李战的手指，又滑到了格罗姆的地盘上。
“格罗姆族长，你们兽人族的勇士，勇猛善战，天下闻名。”
“可你们的勇士，却被帝国当做最廉价的炮灰，一批批地送去北方，去对抗那些无穷无尽的蛮族，去填那个永不见底的无底洞。”
“你们用族人的生命，换来的，是什么？”
“是帝国贵族们轻飘飘的一句‘野蛮人干得不错’，还是那些黑心商人施舍给你们的，又黑又硬的劣质面包？”
格罗姆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呼吸变得无比粗重。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长，都是死在了那片冰冷的北方战场！
他们为帝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可他们的族人，却依旧在草原上忍饥挨饿！
李战收回手，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两人。
“你们互相敌视，为了百年前的旧账打得头破血流，内耗不断。”
“而光辉帝国呢？”
李战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帝国，就稳坐钓鱼台，一边给你们递刀子，拱火让你们继续打，一边像个慈眉善目的好人，扮演着你们之间调停者的角色。”
“它吸着你们两族的血，吃着你们两族的肉，变得越来越强壮，越来越肥硕！”
“而你们，就是被它圈养的，两头互相撕咬的牲口！”
“你们就是被它一茬又一茬收割的韭菜！”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格罗姆和巴林的心头！
振聋发聩！
他们虽然鲁莽和多疑，但身为一族之王，岂能不明白这些道理？
只是这些道理，他们一直埋在心底，不愿承认，也无人敢如此直白地为他们剖析！
今天，李战这个外人，将这块遮羞布，狠狠地扯了下来！
密室里的空气，压抑得可怕。
格罗姆和巴林对视了一眼。
这是百年来，他们第一次，从对方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相同的屈辱与不甘。
李战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缓缓开口。
“而我，华夏。”
“可以为你们提供帝国永远给不了你们的东西。”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矮人王巴林的身上。
“巴林，我给你技术，让你能造出超越帝国百年的神兵利器。我甚至可以帮你，把锻造工坊开遍整个大陆。”
他又看向兽人族长格罗姆。
“格罗姆，我给你粮食，雪白的大米，精纯的盐巴，让你的每一个族人，每一个孩子，都能吃饱穿暖，让他们拥有更强壮的体魄。”
“我需要的，不是附庸，也不是炮灰。”
李战的身体微微前倾，双眼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烁着惊人的神采。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公平的，能完全绕开帝国的，全新的贸易伙伴。”
“一个，真正的盟友！”
这番话，掷地有声！
格罗姆和巴林，彻底被李战那超乎想象的远见和坦诚，给震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人类王者，第一次感觉到，这或许是他们各自种族，摆脱数百年屈辱命运的，唯一机会！
巴林那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平复。
他盯着李战看了许久，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动着复杂的光。
最终，他瓮声瓮气地开口了。
“小子，我承认。”
“你比那个坐在黄金椅子上的皇帝，看得更远，也更像个男人。”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这个同盟，我矮人族，加入了！”
格罗姆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狰狞却又真诚的笑容。
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自己那比岩石还要坚硬的胸膛上，发出了擂鼓般的闷响。
“只要有肉吃！”
“我兽人，也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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