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倩的金针刚刺入云逍胸口第三处穴位,那张黑色的蚀阳符突然“滋啦”一声缩成焦屑,胸口的寒意如退潮般散去。云逍长舒一口气,握着桃木剑的手重新有了力气,剑身上的金光也恢复了往日的明亮。
“多谢。”他对苏倩点头,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感激。刚才若不是她及时出手,自己怕是真要栽在那蚀阳符下。
苏倩收回金针,淡淡道:“举手之劳,我也不想青溪镇被邪术毁了。”她目光转向疤脸人,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用婴灵炼百鬼胎,不怕遭天打雷劈?”
疤脸人见云逍解了符,又多了个厉害的帮手,顿时有些慌了,却仍强撑着色厉内荏道:“关你什么事?一个女流之辈,也敢来管我?”
“医者仁心,见不得不平事。”苏倩从药箱里取出个小巧的铜葫芦,拔开塞子,对着那些夜啼鬼轻轻一晃,葫芦口顿时生出股吸力,竟将几只离得近的夜啼鬼吸了进去。“这些婴灵本是无辜,不该被你操控。”
“我的‘孩子们’!”疤脸人见状急了,不顾一切地扑向苏倩,想夺回铜葫芦。
云逍早有防备,侧身拦住他,桃木剑直刺其手腕:“你的对手是我!”
疤脸人被迫回手格挡,却哪里是恢复力气的云逍的对手?不过三招,就被云逍一剑挑飞了斗笠,露出那张布满疤痕的脸。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纵横交错的伤疤里还嵌着些黑色的污垢,像是多年前的火伤未愈。
“你到底是谁?”云逍喝问,剑刃离他的咽喉只有寸许。
疤脸人盯着云逍,眼神里除了怨毒,竟还有丝诡异的熟悉:“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没一个好东西!”他突然猛地撞向云逍,像是要同归于尽。
云逍侧身避开,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火折子,往地上一扔。地上不知何时被他撒了些黑色的粉末,遇火瞬间燃起幽蓝的火焰,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哈哈哈!你们等着!我还会回来的!”疤脸人的声音在浓烟中渐渐远去。
云逍想追,却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走。苏倩及时用铜葫芦护住剩下的夜啼鬼,免得它们被火焰灼伤。
等浓烟散去,疤脸人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满地燃烧后的黑灰,散发着股刺鼻的味道。那些夜啼鬼失去了操控,变得有些茫然,在原地打着转,不再攻击人。
李青跑过来,看着地上的黑灰跺脚:“让他跑了!太可恶了!”
“跑不远。”云逍收起桃木剑,眼神坚定,“他中了我的‘追魂符’,刚才打斗时我悄悄贴在他衣角上了,只要他还在青溪镇,我就能找到他。”
苏倩也收起铜葫芦,葫芦里传来细微的呜咽声,像是夜啼鬼在哭泣。“先处理这些婴灵吧,它们怨气已散,该超度了。”
云逍点点头,从布囊里取出黄纸和朱砂,在空地上画了个大大的超度阵。他让李青取来些清水和糯米,撒在阵中,然后和苏倩一起,将那些夜啼鬼引到阵里。
夜啼鬼们似乎知道这是在帮它们,乖乖地走进阵中,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可怜。云逍手持桃木剑,口中念起超度咒,声音悲悯,听得李青都红了眼眶。
随着咒语声,阵中的黄纸渐渐燃起金色的火焰,温暖而不灼人。夜啼鬼们在火焰中渐渐变得透明,脸上露出解脱的表情,对着云逍和苏倩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空中。
最后只剩下一只最小的夜啼鬼,迟迟不肯走近火焰。它怯生生地躲在李青脚边,仰着小脸看着她,眼睛里竟滚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像是在哀求。
李青愣住了,蹲下身轻轻碰了碰它:“你……你怎么了?”
夜啼鬼指着李青的袖口,那里沾着些药渣——是她白天给流浪猫狗喂食时不小心蹭上的。它似乎认得这些药渣,也认得李青常去的那片喂猫狗的草丛,所以才对她格外亲近。
“它生前……怕是个被遗弃的女婴。”云逍叹了口气,“认得你身上的善意。”
李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那……能不能不超度它?让它……”
“不行。”苏倩轻声道,“它怨气未消,久留人间会生祸端,超度是最好的归宿。”
夜啼鬼似乎听懂了,对着李青又哭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进超度阵中。在金色的火焰里,它最后看了李青一眼,嘴角似乎还带着丝笑意。
李青捂住嘴,强忍着没哭出声。
超度结束后,空地上只剩下淡淡的金光,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云逍收起符咒,看着李青红红的眼睛,心里有些动容。这丫头看着大大咧咧,心肠却比谁都软。
“走吧,回去了。”他拍了拍李青的肩膀。
苏倩也点点头,拎起药箱:“我去看看刘老栓,他心脉受创,得再换次药。”
三人一起往镇上走,路上谁都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重。李青一直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衣角,像是还在为那只夜啼鬼难过。
快到百草堂时,李青突然停下脚步,对云逍说:“道长,等下能不能借我点安神的药渣?”
“药渣?”云逍有些疑惑,“要这个做什么?”
“我想……我想撒在祠堂后的草丛里。”李青声音有些低,“就是我平时喂猫狗的地方,刚才那只小夜啼鬼好像很喜欢那里……好歹是条性命,留个念想。”
云逍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里一暖。他见过太多斩妖除魔的狠厉,却很少见到这样的温柔。“好,我让掌柜的给你找。”
回到百草堂,刘老栓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喝药,由掌柜的陪着。看见云逍他们回来,他挣扎着要起身,被云逍按住了。
“刘大爷,您感觉怎么样?”云逍问道。
“好多了,多谢道长和苏医师。”刘老栓咳嗽了两声,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我……我被那东西缠上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就想咬人,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您还记得是谁害您吗?”李青急忙问。
刘老栓皱着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不知道,那天我正在家睡觉,突然听见窗外有动静,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他顿了顿,“我好像闻到股烧焦的味道,跟三年前那场瘟疫里,烧死人的味道很像。”
烧焦的味道?云逍和苏倩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那个疤脸人——他脸上的伤疤就是火烧的,身上肯定带着这种味道。
“您再想想,有没有见过一个脸上带疤的人?”云逍追问。
刘老栓拍了下大腿:“哦!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去乱葬岗看坟地,见过一个穿黑斗篷的人,脸上遮得严严实实,但我从他领口瞥见一眼,左脸好像有疤!当时我还觉得他鬼鬼祟祟的,没敢多问!”
果然是他!
“他还说了什么吗?”苏倩问道。
“没说什么,就问我三年前那些死婴埋在哪,我没告诉他,他就瞪了我一眼,阴森森的,吓得我赶紧回来了。”刘老栓说着打了个寒颤。
看来疤脸人早就盯上这些婴灵了,害刘老栓也是因为他知道死婴的埋骨地。
苏倩给刘老栓换了药,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起身告辞。云逍送她到门口,苏倩突然回头道:“那个疤脸人不简单,他用的黑色粉末是‘尸油混磷粉’,寻常人不会用这个,你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云逍道,“你也注意安全,他说不定会报复。”
苏倩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青色的裙摆在月光下像一片柳叶,悄无声息。
云逍回到药铺,李青正蹲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把掌柜的给的安神药渣装进一个小布包里。药渣里有茯苓、远志、合欢皮,都是安神助眠的,即使成了药渣,也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装好了?”云逍走过去问。
“嗯!”李青点点头,把布包系好,“我现在就去祠堂那边撒了,不然等下天就亮了。”
“我陪你去。”云逍不放心她一个人。
两人提着灯笼,往祠堂走去。夜里的祠堂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李青走到后院那片熟悉的草丛旁,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药渣撒了下去,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播种。
“这样它们就不会做噩梦了吧?”她轻声问,像是在问云逍,又像是在问那些已经消散的夜啼鬼。
“会的。”云逍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沾着药渣的袖口,突然觉得这姑娘的捣药杵,比他的桃木剑还暖些。桃木剑能斩妖除魔,却斩不断人间的悲苦,而她的温柔,却能抚慰那些受伤的灵魂。
撒完药渣,两人往回走。灯笼的光晕在地上投下两个依偎的影子,李青的影子总是比云逍的矮一些,却紧紧跟着,不离不弃。
“道长,那个疤脸人还会回来吗?”李青突然问,声音里带着点担忧。
“会。”云逍肯定地说,“但我们不怕他。”他转头看着李青,“你不是想学道术吗?从明天起,我教你画符,教你剑法,等你学好了,咱们一起对付他。”
李青眼睛一亮,使劲点头:“嗯!我一定好好学!”她握紧拳头,像是充满了力量,“到时候我用捣药杵打他的头,你用桃木剑刺他的脚,看他还怎么跑!”
云逍被她逗笑了,月光下,他的笑容温和,不再是平日里那副清冷的样子。“好,就这么办。”
回到百草堂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孩子们还在睡觉,小毛豆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大概是做了个好梦。刘老栓也睡熟了,呼吸平稳,脸色好了许多。
李青打着哈欠去厨房准备早饭,云逍则坐在门槛上,看着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青溪镇的夜总是不平静,但天亮后,又会恢复往日的宁静,药香混着烟火气,温暖而踏实。
他知道,疤脸人还会回来,青溪镇的麻烦还没结束,但他不再是一个人。身边有李青这样勇敢善良的姑娘,有苏倩这样神秘却可靠的帮手,还有掌柜的和镇上的百姓,他们都是这乱世里的微光,聚在一起,就能照亮前路。
厨房里传来李青哼着小调的声音,还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云逍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安神药渣的淡香,还有……李青身上那股淡淡的艾草味,温暖而安心。
或许,留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斩妖除魔,更是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吧。他想。
阳光终于冲破云层,洒在百草堂的院子里,金色的光芒落在药草上,落在孩子们的脸上,也落在云逍带着浅笑的嘴角,仿佛预示着,再黑暗的夜晚,也终将迎来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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