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村的冬天到了，但这大概是村庄历史上最“火热”的一个冬天。
没有雪，只有漫天飞舞的纸片。
议事堂的后院里，几台由张伟指导工匠改良的简易印刷机，正日夜不停地发出“咔哒、咔哒”的节奏声。那声音就像是这个村庄急促而病态的心跳。
一张张印着精美花纹、面额从“10”变成了“100”，甚至“1000”的翡翠券，像流水一样被生产出来，还没等油墨干透，就被送到了前台，然后流向了每一个村民的手中。
【集市上的狂欢】
“来来来！刚出锅的油条！只要五十块一根！”
集市口，炸油条的小贩吆喝着。
仅仅两个月前，一根油条只要半个铜板，或者用两个鸡蛋换。但现在，价格翻了几百倍。
但这并没有吓退村民。相反，生意好得不得了。
“给我来两根！”
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年轻人——以前村里的懒汉二狗，现在靠着帮张伟跑腿发了家——豪气地从怀里掏出一叠崭新的钞票，看都不看就扔在油乎乎的桌子上。
“不用找了！剩下的赏你！”
小贩满脸堆笑地收起那一叠纸，转手就拿这笔钱去旁边的肉铺：“切二斤猪头肉！要肥的！”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发财了。
以前，大家为了几枚铜板斤斤计较；现在，谁兜里没揣着几千几万的“巨款”？
男人们在赌场里一掷千金，赌注从金币变成了成捆的纸币；女人们在布庄里疯狂抢购，哪怕那匹布的价格已经涨到了天际，她们也觉得“便宜”，因为她们手里的钱来得太容易了——只要把家里的破烂卖给银行，或者去矿山干几天活，就能领回大把的钞票。
这种**“虚幻的购买力”**，像烈酒一样麻醉了所有人的神经。
甚至连那些原本反对张伟的老人，看着自家孙子拿回来的厚厚一叠钱，也开始动摇了：“也许……这真的是盛世？”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种繁荣建立在一个致命的数学公式上：货币增发速度 ＞ 物资生产速度。
张伟在疯狂印钱，但村里的粮食、布匹、肉食并没有变多，反而因为工匠都去炒作、农民都去挖矿而变少了。
物价飞涨不是因为东西值钱了，而是因为钱不值钱了。
但在泡沫破裂前，这种飞涨被所有人都误读为了——“身价倍增”。
……
【林家后院：被嫌弃的礼物】
与外面的喧嚣相比，林家大院显得格本格外冷清。
碧琪站在粮仓前，看着手里那一袋袋原本被视为救命粮的白米，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失落。
今天，来领“礼物”的人，比上个月少了一大半。
“赵大娘，”碧琪叫住一个路过的老妇人，“您家米缸不是空了吗？这袋米您拿去吧。”
赵大娘停下脚步，看着那袋米，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尴尬和不屑。
“哎哟，大小姐，谢谢您的好意。”赵大娘摆了摆手，“不过啊，这米太沉了，还得我自己背回去。您看……能不能直接折成‘翡翠券’给我？”
“为什么？”碧琪不解，“米能吃，纸能吃吗？”
“大小姐，您这就落伍了。”赵大娘从怀里掏出一张面额“500”的新钞，得意地晃了晃，“现在外面米价一天一个样。我拿了这钱，哪怕不买米，去张先生的‘理财柜台’转一圈，明天就能变出更多的钱！到时候我想吃肉都行，谁还稀罕这陈米啊？”
说完，赵大娘扭着腰走了，仿佛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救济的穷人，而是一个精明的投资者。
碧琪呆立在原地，手中的米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那些曾经为了这袋米对她感恩戴德的人，现在却嫌弃它是累赘。
“他们疯了……”
碧琪喃喃自语。
她回头看向一直坐在台阶上沉默不语的李子木：
“子木哥，我不明白。那明明只是一张纸，为什么他们看得比粮食还重？他们甚至不想要东西，只想要那个数字。”
李子木抬起头，目光穿过院墙，看着天空中那被炉火映红的烟尘——那是银行印钞厂的方向。
“因为他们在交易的不是‘商品’，而是**‘欲望’**。”
李子木站起身，走到那一堆被冷落的物资前，抓起一把米，任由米粒从指缝间滑落：
“碧琪，你看。这就是泡沫的魔力。在泡沫里，劳作是愚蠢的，囤积物资是笨拙的。只有拿着那张纸去‘钱生钱’，才是聪明的。”
“他们以为自己在变富，其实他们只是在吸毒。张伟给他们注射了名为‘通胀’的兴奋剂。”
李子木的声音冷峻而透彻：
“他们在交易空气。而当风停的时候，所有在天上飞的猪，都会摔死。”
“那风……什么时候停？”碧琪问。
李子木从怀里掏出那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记录着这几个月来鬼市的汇率波动曲线。
那条曲线已经陡峭得像是一座悬崖。
“快了。”
李子木合上笔记本，眼中闪过一丝猎人收网时的寒光：
“张伟为了维持这个泡沫，必须不断印钱。但他印得越多，纸币贬值得就越快。现在，物价已经涨到了临界点。”
“只要我们在鬼市轻轻推一下……”
李子木看向那个阴暗的角落：
“那些把纸币当成命根子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手里的‘百万家产’，连一个馒头都买不起。”
……
【银行顶层】
张伟站在堆满“新钞”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份报表。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虽然表面上他控制了一切，但他比谁都清楚，这辆高速行驶的列车已经快要脱轨了。
“印钞速度还要加快。”张伟对账房先生下令，“下个月发行面额一万的新币。”
“先生……再印下去，纸都要比钱贵了。”账房先生小心翼翼地提醒。
“少废话！”张伟暴躁地吼道，“只要能撑到霍家矿场挖出新玉，或者……拿到那个东西！”
张伟猛地转身，看向墙上那张祠堂的结构图。
泡沫必须在破裂前变现。
他没有时间了。这场虚假的繁荣，是他用来麻痹村民、瓦解反抗的最后烟雾弹。在这层烟雾散去之前，他必须拿到夜明珠，完成对这个世界的物理控制。
“通知黑皮的接班人。”张伟整理了一下领带，眼中杀机毕露。
“今晚，不管花多少钱，雇多少亡命徒，给我把通往祠堂密室的路炸开。”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在泡沫炸裂之前，我要先炸开那个该死的乌龟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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