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土世界推行其“对抗性繁荣”计划的同时，钱贝贝并未忘记系统内部那个看似绝对冰冷、却也可能是唯一“内部接口”的存在——系统精灵，那个被她私下称为“财财”的机械音。
以往，她与“财财”的交流仅限于任务接收、奖励结算和必要的咨询，简洁、高效，不带任何多余情感。但自从洞悉系统背后的“贪婪法则”，并制定了长期对抗战略后，钱贝贝开始有意识地在与“财财”的日常交互中，掺杂进一些看似随意、实则精心设计的“闲聊”。
她选择在汇报任务进展、申请物资调配这些常规流程的间隙进行。
“财财，今天聚居地又接收了十七个流浪者，我们用库存的净化水和压缩饼干进行了临时安置。按照你的计算模型，这种人道主义投入的长期回报率是多少？”钱贝贝一边在意识中整理着数据，一边用仿佛讨论天气般的平常语气问道。
【基于当前世界生存资源稀缺度及劳动力转化效率模型计算，此类纯粹消耗性投入的短期回报率为负。长期回报依赖于接收者后续生产力及忠诚度，变量过多，无法精确估算。建议优先将资源投向已证明价值的个体。】“财财”的回答迅速、客观，带着典型的成本效益分析逻辑。
“哦。”钱贝贝应了一声，停顿片刻，仿佛不经意地补充，“可是看到一个饿得快死的孩子喝到干净的水时眼睛里的光，感觉……还挺不错的。这种‘情绪价值’，不在你的计算模型里吧？”
系统提示音罕见地出现了极其短暂（不足0.1秒）的延迟。
【……系统核心运算逻辑基于能量效率与任务目标达成度。宿主提及的‘情绪价值’属于非量化变量，不在常规评估体系内。】“财财”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钱贝贝敏锐地捕捉到，那机械的语调深处，似乎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又有一次，她在规划聚居地扩建时，“财财”按照最优算法，给出了一个将老弱病残隔离到资源匮乏边缘区域的方案。
钱贝贝没有直接反对，而是叹了口气（她很少做这种情绪化的表达），说道：“财财啊，你知道吗？在我们原来的世界有个说法，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些老人，他们可能干不了重活，但他们经历过灾难前的时代，懂得很多我们忘了的知识，比如怎么辨认可食用的变异植物，怎么用最简单的材料修补东西。把他们隔离出去，我们失去的可能不只是‘负担’，更是活着的图书馆。你这算法，是不是有点……太‘冷’了？”
【……系统算法基于当前生存效率最大化原则。宿主提出的‘经验价值’存在不确定性，且难以量化纳入即时运算。】“财财”的回答依旧遵循逻辑，但钱贝贝仿佛能“听”到其数据流中产生的一丝极其微弱的紊乱杂音，就像精密仪器突然接收到了一个无法识别的信号。
最明显的一次试探，发生在她成功利用一次小型贸易，为聚居地换回了一批急需的药品后。系统按照规则发放了奖励。
“任务完成度评估：良好。奖励：‘基础医疗包’蓝图已发放。”
钱贝贝没有立刻去查看蓝图，而是在意识中带着一丝轻松（伪装出来的）笑意说道：“谢了，财财。这次多亏了你提供的市场波动数据，让我们抓住了交易窗口。说起来，你除了发布任务和计算奖励，有没有……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比如，看看不同世界的经济数据流？或者，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帮助一个世界稳定下来，比看着它崩溃更有意思？”
这一次，系统的沉默长达半秒！
随即，“财财”的声音响起，虽然依旧电子化，却似乎多了一丝……被强制压平的尖锐感？
【系统核心功能为辅助宿主完成任务及优化能量汲取流程。不存在独立偏好与情感模块。请宿主专注于任务本身。警告：过度无关交流可能触发资源浪费警报。】
“警告”？这是“财财”第一次对她发出带有情绪色彩的词汇（哪怕是负面的）。
钱贝贝立刻见好就收：“好吧好吧，专心任务。我只是随便聊聊。”
她心中却已掀起波澜。这些细微的延迟、凝滞、杂音甚至是“警告”，都像是在一块坚冰上敲出的裂痕。虽然转瞬即逝，并被系统自身迅速“修复”，但它们确实存在！
“龙奕煊，”她在心里沟通，“你感觉到了吗？‘财财’……它好像不是完全的死物。它似乎对‘情感’、‘价值判断’、‘非量化因素’这类东西，有极其微弱的……‘不适感’？或者说，它的底层逻辑在试图压制某种……不应该存在的‘反应’？”
龙奕煊的虚影在高处微微晃动，传来凝重的回应：“嗯。虽极其隐晦，但那一瞬间的规则波动……并非纯粹的机械响应。更像是一个被设置了‘绝对理性’枷锁的存在，在接触到‘非理性’信息时，本能产生的冲突与抑制。”
钱贝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看来，我们的‘聊天计划’可以继续。就算不能立刻唤醒什么，至少……可以在它那绝对冰冷的逻辑堡垒里，时不时地，敲敲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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