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请看,”邓伯玉仿佛在虚空中描绘蓝图,手指挥动,“首笔卖地巨资到手,营造司当集中力量,先造‘势’!”
“造势”——核心引爆: “首要之务,是在宛城规划的最核心处,以最快速度、最高规格,修建王宫基址(哪怕先立个轮廓)、官署大道(命名为‘王路’,宽阔笔直)、以及几座连通要津的雄伟大桥!务求气势恢宏,让天下人一眼便知,此地乃未来王权与财富之心脏!此乃‘定鼎’之举!”
“首轮收割”——黄金地块: “待这核心‘王气’初显,紧邻王宫、王路两侧的土地,其价值便如烈火烹油,瞬间腾贵!此时,再将这些‘黄金地块’拿出来,行‘招拍挂’!买家眼见‘王气’已成,预期未来此地繁华无双,必争相竞价!此时拍卖,必能拍出真正的天价!所得金银,远超首轮!” (利用公共投资提升核心土地价值,实现第一轮溢价收割)
“基建提升”——配套辐射: “用这第二轮天价卖地所得之金,不再只投核心,转而修建通往‘黄金地块’区域的次级道路、引水沟渠,甚至营建小型苑囿、集市雏形。让这些已售出的黄金地块周边环境更加优越,也让这些基建辐射到更外围的、尚未拍卖的土地上。”
“次轮收割”——白银地块: “待这些次级道路、沟渠修通,公共设施完善,那些被基建辐射到的、原本稍偏的外围土地,其价值因沾了‘光’,已非昔日可比!它们距离核心更近(因道路通畅),环境更好(因沟渠、小苑),此时再将这些‘白银地块’推出拍卖!因其基础设施已远超首轮拍卖时的黄金地块(沾了基建的光),其拍卖价格,很可能接近甚至超过首轮黄金地块当时的成交价!这便是‘轮动’之妙,雪球滚动之始!” (利用基建辐射效应,提升次级土地价值,实现第二轮更高溢价收割)
“循环往复”——雪球滚动: “第三轮拍卖所得资金,又可投入更外围区域的基建(如修通往规划中作坊区、平民区的道路),进一步提升那些边缘土地的价值,再进行第四轮拍卖……如此循环,如同滚雪球。每一次拍卖,都建立在上一轮公共投资(用卖地钱修的基建)带来的土地增值基础上,每一次基建投入又为下一轮拍卖更高地价铺路。新都的建设资金,便如同有了不竭的源泉!而最终,所有修路架桥、引水造园的成本,都通过这层层加码的地价,转嫁给了那些竞相购地的商贾豪强,以及未来在那些土地上营生、居住的民众。”邓伯玉最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
“妙!妙极!”韩王击节赞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赏,“邓卿真乃寡人之管仲再世!此‘轮动’之术,深得‘以地生财,以财筑城,城成地贵’之三昧!此乃真正的‘经营’之道!” 他兴奋地在御座前踱了两步,玄狐大氅带起一阵风。
邓伯玉趁热打铁,又献上一计,带着商人的狡黠:“大王,臣还有一‘小技’,或可提前回笼些资金,加快周转。”
“哦?速速讲来!”
“可试行‘期地券’!”邓伯玉道,“对于部分尚在规划中、位置绝佳但一时无法交付的地块(比如需要先修路才能到达的核心地块),可预先发售‘期地券’。买家先付一笔定金(比如三成地价),锁定地块和价格,待地块达到交付条件(如道路修通,王气已显)时,再付清余款,交割金契。此法定金虽少,但胜在提前回笼,可立即投入眼前建设,加快‘轮动’!”
“期地券?预售?”韩王眼中精光大盛,随即哈哈大笑,“邓卿啊邓卿,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点石成金的妙计!此‘期地券’,甚合寡人心意!大胆去试!”他猛地转身,面向群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终结一切讨论的绝对权威:
“邓爱卿之策,便是寡人定下的新都营建国策!此乃‘以地生财,以财筑城,以城聚势’的富国之道!寡人赐名——‘宛城新策’!”
他目光如电,扫过表情各异的群臣,尤其在脸色灰败的申不害和若有所思的商鞅脸上停留一瞬,斩钉截铁地宣布:
“此策关乎国运,不容置喙!寡人再重申一遍: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以后朝堂之上,对此策,不争论!争论则误国!不争论,是为了争取时间干!一争论就复杂了,把时间都争掉了,什么也干不成!不争论,大胆地试,大胆地闯!错了,寡人担着!” 这“不争论”的圣谕,如同冰冷的铁幕,瞬间封死了所有质疑的通道。在“主席台”定下的“发展”大计面前,一切关于土地来源、民众生计、财政风险、乃至伐蜀战略可行性的讨论,都成了不合时宜的杂音,必须噤声。
“陈默!”韩王看向阴影。
“臣在。”陈默如同鬼魅般应声。
“寡人命你任‘房产司’司长!专司宛城土地清查、拍卖、发契及‘期地券’事宜!新都钱袋,交予你手!”
“臣,领旨。”陈默的声音毫无波澜。
“邓伯玉!”
“臣在!”
“你擢升为枢密院副使,襄助本王!此策由你首倡,便由你全力推行!所需人手、权柄,寡人一律开绿灯!”
“臣,万死不辞!”邓伯玉激动叩首。
“营造司韩璜!”
“臣在!”韩璜踏前一步。
“你之规划,便是土地价值之锚!速拟详细图则,何处为王宫,何处为市坊,何处为官道,标注清晰!此图一出,便是‘招拍挂’之圭臬!十日,寡人要见到!”
“臣,遵旨!”韩璜沉声应道。
旨意如同冰雹砸落,迅速而冷酷地分配了角色与任务。韩王描绘的图景,逻辑清晰,环环相扣,仿佛点石成金。巨大的财富似乎唾手可得,新都的辉煌仿佛已在眼前。然而,在这看似精妙绝伦的“城市经营”蓝图背后,是君王对土地这一终极资源的绝对垄断,是权力对市场规则的彻底掌控和扭曲。群臣听得或目眩神迷于财富幻象,或心惊胆战于其中的霸道与风险,或暗自盘算如何从中分一杯羹。商鞅默默记下每一个环节,思考着如何将法家的“刑名之术”嵌入这套敛财机器,确保其高效运转。申不害则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比殿外的风雪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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