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新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万物勃发的躁动与暖意,仿佛连泥土都在呼吸,吐纳着积蓄了一整个寒冬的生命力。冰雪早已消融殆尽,渭水及其支流告别了冬日的枯瘦,水量丰沛,裹挟着黄土高原的泥沙,奔腾东去,水色浑黄,在阳光下泛着粼粼金光。河岸两侧,垂柳依依,新生的嫩绿枝条在微风中摇曳,如同少女梳理的长发,偶尔轻点水面,漾开圈圈涟漪。官道旁的槐树、杨树也已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投下大片斑驳的、流动的阴影,为往来行人车马遮蔽日渐炽热的阳光。田野里,冬小麦已然抽穗,绿浪翻滚,预示着夏收的希望,农人三三两两在田间劳作,身影在无垠的绿色中时隐时现。天空是那种雨后初霁的湛蓝,澄澈如洗,几缕薄云悠然飘过,如同扯散的丝絮。阳光洒落,已带上了些许力道,照耀着这座日益显露出蒸腾气象的韩国都城,屋顶的瓦片反射着光芒,街市上人流如织,车马辚辚,喧嚣鼎沸。
然而,在这暮春的喧嚣与生机之下,新郑王宫却笼罩在一片肃穆而亢奋的氛围之中,与宫外的鲜活形成微妙对比。今日是大朝会,韩国的权力核心齐聚于宏伟的正殿之上。宫门外甲士林立,旌旗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气氛庄重。
殿宇巍峨,飞檐斗拱如巨鸟展翅,黑色的陶瓦在阳光下泛着沉静而润泽的光泽。朱红色的巨柱需数人合抱,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蟠螭纹样,支撑起高阔的殿顶,使得殿内空间显得格外恢弘深邃。殿内铺着光滑如镜的黑色金砖,倒映着人影与烛火。两侧伫立着手持戟钺、盔甲鲜明的殿前卫士,他们如同泥塑金雕,纹丝不动,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显示出他们的警惕与剽悍。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左右,身着各式朝服,绯紫青绿,色彩分明,绣着不同的禽兽图案以区分品阶,人人屏息凝神,垂首恭立,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墨香,混合着百官身上佩带的香囊气息。
穿越三年,历经变法维新的阵痛与外患内忧的考验,韩王牛马任,这位身负异数、引领韩国走上一条截然不同道路的君主,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名为“国运”的东西,正如同这殿外的春水,开始摆脱冰封,奔腾涌动,形成一股由胜利走向胜利的、令人振奋的正循环。他跪坐于九重玉阶之上的蟠龙宝座,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比三年前更显坚毅沉稳,下颌线条紧绷,一双眸子开阖之间,精光内蕴,透着洞察与掌控,仿佛能看穿人心。今日,他心情颇佳,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指轻轻敲击着宝座扶手上温润的玉石,静待着臣下的奏报。
“大王!”位列文官之首的左相商鞅率先出班。他依旧是那副冷峻、刻板的模样,法令纹如刀削般深刻,但今日,那惯常紧抿的嘴角似乎也松弛了一丝,眉宇间难得地透出几分舒朗。他手持玉笏,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清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禀报大王,托大王洪福,政事堂诸项要务,进展顺利,捷报频传!”他顿了顿,开始逐一陈述,语速平稳,条理分明,“其一,农事为本。今岁春耕,举国上下,勠力同心,播种已全面完成。各郡县上报,秧苗长势喜人,茎秆粗壮,叶色浓绿,若无特大天灾,夏粮丰收可期。尤其南阳、宜阳等新垦区,采用鸣皋书院研发的新式曲辕犁、耧车与代田轮作法,深耕细作,效率大增,田间管理亦更为便捷。”
“其二,工商之利,日新月异。”商鞅的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昂,“造纸、瓷器、琉璃(玻璃)三大产业新式工场如雨后春笋,遍布京畿及南阳等地,烟囱林立,工匠云集,产能持续爬升,工艺愈发精进。所产之上品白纸光滑坚韧,晶莹瓷器温润如玉,通透琉璃器流光溢彩,不仅满足国内士绅需求,更广销列国,尤其受齐、赵贵族追捧,去岁至今,通过官方榷场与民间商队,出口获利较之往年,增幅已达三倍有余!国库为之充盈良多,钱帛堆积,仓廪渐实!”
“其三,对外协约,稳步落实。去岁与赵国所议之马匹交割事宜,赵人虽偶有拖延、克扣,然大体依约而行,迄今所获战马、驮马已近万匹,膘肥体壮者居多,基本达成预期。此批马匹已由太仆寺与枢密院联合甄别,择优补充各军缺额,尤其加强了边军骑营,余者设苑牧养,选派精通畜育之官悉心照料,以为长久之计,繁衍良种。”
“其四,棘阳(棘沟)船厂,乃国之重器。”商鞅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群臣,强调其重要性,“其一期工程,包括三座巨型干船坞、连绵的匠作区、坚固的物料库等主体建筑,已于上月全面完工,匠师、役夫均已入驻。依大王之命,部分赵国之工匠、学徒已按期抵达,开始熟悉我韩国制船之标准法式与工艺流程。预计年内,赵国即可在其国内大河之畔,依样仿造适合大河航行之战船、漕船。此乃我韩国技工之威,亦是大王‘以技换利’方略之成功典范!”
“其五,巴蜀新地,渐入版籍。”最后,商鞅谈及最新的战果,语气沉稳中带着开拓的锐气,“随着泸州克复,巴蜀腹地门户洞开,蛮夷震怖。政事堂已委派干员,携带律令、量具、户籍册,加速推进郡、县及军州制度于彼处落地。编户齐民,清丈田亩,设立官学,传播教化,选拔当地俊才入仕,务求使巴蜀之地,尽快如臂使指,化为我大韩坚实之粮仓与兵源,永绝西南之患。”
左相奏毕,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充满钦佩的赞叹之声。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扎扎实实的政绩,是韩国国力攀升的明证,听得众臣心潮起伏。
紧接着,右相申不害出列。他更侧重于工程与制造,奏报亦如其人,细致而具体,数据清晰:
“臣启大王。臣辖下诸项工程,亦不负王命,进展神速。”他声音平稳,如数家珍,手中也持着一卷细目清单,“宜阳、方城两大铁厂,去岁依鸣皋书院研发的‘高炉’法进行之技改,已大见成效。焦炭炼制规模扩大,新建蓄热式热风炉均已投入使用,生铁产出量与品质均显着提升,如今月产精铁已逾一万两千斤,且杂质更少,韧性更佳,成本有所下降。军械监利用此等精铁打造兵甲之效率与品质,因此大大提高,军中换装速度加快。”
“巴蜀之核心,成都平原之命脉——都江堰工程!”申不害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激动,甚至微微提高了音量,“据韩璜八百里加急奏报,工程之三大主体:分水鱼嘴、飞沙堰、宝瓶口,已于近日抢在夏汛前全面完工,巨石垒砌,竹笼填充,结构稳固,初步具备分水、泄洪、排沙、灌溉之能!此‘千年大计’之首功告成,成都平原水患得治,万顷良田得溉,巴蜀安定可期矣!后续只需按季岁修,便可保长久安澜。”
“再者,南阳新都!”他继续汇报这另一项倾注了无数心血与资源的项目,语速稍快,“新城之城墙、城门楼、护城河及核心防御设施,如藏兵洞、马面、敌台等,已于上月全面竣工,城墙高厚,垛口整齐,固若金汤。城内,各司、部、院之衙署,馆驿、库房、市令司等‘楼堂馆所’,正在日夜赶工,木作、瓦作、漆作同步进行,内部装饰亦接近尾声,预计盛夏时节,绝大部分官署便可迁入办公,新城运转指日可待。”
文治方面成绩斐然,武功方面更是捷报连连。枢密使段干崇应声出班,这位老臣虽鬓角已染霜华,但精神矍铄,腰板挺直,声音如同洪钟,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
“大王!枢密院谨奏军情!”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武官行列,带着一种沙场点兵的威严,“泸州既下,巴国屏障已失,我军正宜乘胜追击,犁庭扫穴!经枢密院议定,并报大王核准,对汉中军进行整编:除罗琨伦所部万人,已奉命北调,进攻巴国北部重镇广安,以图彻底切断巴国对第一军后勤之骚扰,隔绝其南北联系,其余汉中军主力,已着手改造、分设为八个卫所!”
他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幅巴蜀地图前,以手中短杖指示,动作干净利落:“其中五个卫所,沿长江南岸梯次布局,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清剿残敌,抚慰地方,巩固战线;另外三个卫所,则西进填补夷宾州以南、长江南岸之空虚地带,依险立寨,建立烽燧屯堡,形成连绵防线。如此,可对负隅顽抗之西南夷各部,形成东西夹击、南北挤压之势,不断压缩其生存空间,迫其要么归降内附,要么遁入深山老林,再也无力扰我边疆!”
“至于广安方面,”段干崇语气微沉,短杖点在广安位置上,“目前由邓县、穰县等地征调的民兵负责围城,然其训练有限,甲械不齐,仅能维持包围态势,阻止城内守军突围,攻坚则力有未逮。故,正急切等待罗琨伦部驰援。罗部乃百战精锐,一旦抵达,与民兵里应外合,广安指日可下!巴国北境可定!”
段干崇退回班列,参谋令李虎紧接着出奏。参谋令衙门负责具体作战计划的制定与协调,李虎年轻锐进,思路清晰,奏报时充满自信:
“大王,目前我军在巴蜀,可谓两路并进,势如破竹!”他语速较快,指向地图上的两个箭头,“一路,乃张开地将军所率之第一军主力,目前仍在合川要塞与巴国最后之精锐激战。合川城坚池深,乃巴国都城之最后门户,守军抵抗异常顽强,倚仗地利负隅顽抗,然我第一军士气高昂,攻城器械充足,炮石如雨,掘地道,搭云梯,昼夜不息,破城仅是时间问题。”
“另一路,”李虎手指地图上长江沿线,划出一道迅猛的箭头,“则是姬屯将军所率之鲁武卒!该部自攻克泸州南岸夷军核心基地后,并未停歇休整,正沿长江北岸快速推进,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沿途攻克之寨堡、俘虏之敌兵,正通过沱江奴隶市场高效转运贩卖,既补充了军需粮饷,亦极大削弱了敌国人力物力。据最新军报,鲁武卒前锋,距巴国都城已不足百里!沿途巴军望风披靡,不日即可兵临城下,与第一军形成对巴都的夹击合围之势!巴国灭亡,已在倒计时!”
军事上的节节胜利,精确的部署和光明的前景,让殿内群臣无不振奋,许多武将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最后,宫内厅主管韩圭出列奏事。他所负责的,乃是王族事务、禁卫及一些特殊机构,奏报内容更贴近宫廷与王室:
“臣启大王。宫内厅所司各务,亦有序推进,不负王命。”韩圭声音尖细,但条理分明,态度恭谨,“其一,禁卫军扩编事宜。依大王要求,旨在打造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野战决胜之核心铁骑,禁卫军第三镇已组建完成,兵员皆选自各军骁勇。该镇下辖一个重装铁骑协,人马俱铠,专司破阵摧锋;另辖两个轻装骑射协,来去如风,弓马娴熟,负责迂回包抄、追击溃敌、遮蔽战场。三镇禁卫,互为犄角,乃我大韩之王牌劲旅,国之干城!”
“其二,襄阳兵团堡。”韩圭提到这个特殊的名字时,语气带着一种对未来的期许,“其第一期营舍、校场、课堂、膳房等设施已全部建设完成,坚固宽敞,目前已收养各地遴选之适龄聪颖孩童一千名。文化启蒙与基础军事操练,如识字、算学、队列、弓马,已然开始。此乃大王培育未来文武栋梁之百年大计,根基已奠,只待幼苗成长,蔚为国用。”
“其三,”韩圭提高了声调,带着一种完成重大使命的郑重与自豪,“南阳新都之核心——王城!宫室殿宇、亭台楼阁、园林景致,均已按照最高规制建设、装饰完毕,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一应器物摆设,小至案几香炉,大至屏风宝座,皆已精选齐备,合乎礼制。随时可恭迎大王圣驾,迁都南下,坐镇这天下辐辏之地,金道锡行,俯瞰九州,统筹全局!”
韩圭奏毕,躬身退回班列。
一时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唯有殿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远处街市的微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聚焦于玉阶之上的那位王者。这一连串的汇报,从农业工商到水利工程,从军事扩张到内部建设,从人才培养到新都落成,勾勒出一幅生机勃勃、锐意进取、国力蒸蒸日上的强国画卷。三年前的积贫积弱,内外交困,仿佛已是遥远的过去,被这滚滚向前的时代车轮碾碎。
韩王牛马任缓缓从宝座上站起身,玄色王袍上的蟠龙纹饰在光线下流转。他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的文武重臣,从商鞅、申不害到段干崇、李虎、韩圭,以及每一位屏息凝神的官员,脸上那丝笑意终于完全绽放开来,那是一种志得意满、睥睨天下、充满自信的笑容。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清越激昂,充满了毋庸置疑的喜悦与肯定,在大殿梁柱间回荡,“诸卿辛苦了!左相理政,开源节流,财货充盈;右相督工,精益求精,基业夯实;枢密、参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将士用命,开疆拓土;宫内厅亦能体察上意,克竟全功,保障有力!我韩国有今日之蓬勃气象,皆赖诸卿夙夜在公,同心协力,方有今日之盛!”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昂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慷慨:“巴国覆灭在即,此乃天佑我韩,亦是将士用命,群臣献策之功!待巴国都城克定,巴蜀全境彻底纳入版图,所有有功之臣,无论是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还是后方劳心费神、保障供给的臣工,寡人绝不吝啬,定当论功行赏,重重封赐!土地、金银、爵位、荣宠,应有尽有,以酬诸卿之功,以彰我大韩赏罚分明之制!”
最后,他袖袍一挥,动作决然,做出了那个酝酿已久、标志着韩国战略重心南移、意欲争霸天下的重大决定:
“传寡人旨意:命钦天监即刻遴选良辰吉日,需择一迁移动土、宜于长远之大吉之日!待吉日定下,王驾起行,百官随扈,迁都南阳!寡人要亲临南方,坐镇这天下之中,亲眼看着我韩的铁骑,如何踏平四方,扫清六合,如何开创这万世不移之煌煌基业!”
“大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文武百官,无论是老成持重的宿臣,还是锐意进取的新贵,此刻无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为这宏伟的蓝图和君王的雄心所感染。齐刷刷跪倒在地,宽大的袍袖铺展于地,如同片片云霞。山呼万岁之声,如同积聚了万钧之力的春雷,滚过巍峨的殿宇,冲出厚重的宫墙,回荡在这暮春的新郑上空,与那城外奔腾不息、东流入海的渭水涛声,汇成了一曲迈向新时代的、雄浑而不可阻挡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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