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活动后，日子又回到课堂、图书馆、食堂三点一线的节奏。春天在连绵的雨和短暂的晴日间摇摆，梧桐树的叶子从嫩黄转为油绿，在阳光下闪着光。沈念和陆沐阳的相处，也像这季节的更迭，悄然发生着变化。
周三下午的宏观经济学课，教授拖堂了二十分钟。下课铃响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沈念收拾着笔记，感觉袖口被轻轻拉了一下。转头，陆沐阳递过来一个小纸袋，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什么？”她好奇地打开，是学校西点房新出的抹茶蛋糕，她上周随口提过想尝。
“顺路。”他低头拉书包拉链，耳根微红。
沈念捏着软糯的蛋糕，心里甜丝丝的。最近，这种“顺路”的惊喜越来越多——她忘带的笔会出现在笔袋里，想看的书会提前占好放在桌上，甚至她咳嗽两声，第二天桌上就会多一盒润喉糖。陆沐阳从不邀功，总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解释“顺便”，但沈念能从他不自然的停顿和泛红的耳廓里，读出小心翼翼的用心。
周五晚上，沈念的社团有排练，结束时已近十点。她揉着酸痛的胳膊走出活动中心，惊讶地发现陆沐阳等在楼下的香樟树下。夜色浓重，路灯在他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你怎么来了？”她小跑过去，夜风带着凉意，她下意识裹紧外套。
“路过。”他递过来一杯热奶茶，是她最喜欢的半糖红豆口味，“回宿舍？”
回宿舍的路要经过一片小竹林，路灯昏暗，石子路凹凸不平。陆沐阳很自然地把手机手电筒打开，光束在前方照亮一小片路。他走在外侧，肩膀微微倾向她这边，挡住夜风。两人并肩走着，影子在石子路上交叠，分开，又交叠。
“排练顺利吗？”他忽然问，声音在夜色中格外低沉。
“还行，就是舞步老是记不住。”沈念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下周要演出了，有点紧张。”
“你可以的。”他说得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沈念心里一暖，正想说什么，脚下突然踩空，差点摔倒。陆沐阳反应极快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她。距离瞬间拉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晚风和淡淡的书香。
“小心。”他低声说，手臂没有立刻松开。
“谢谢。”沈念站稳，脸颊发烫，幸好夜色遮掩了她的慌乱。
他的手缓缓松开，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带起一阵微小的战栗。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脚步声和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在夜色中回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甜稠的静谧。
走到宿舍楼下，暖黄的灯光驱散了夜色。紫藤花开得正盛，香气浓郁。沈念捧着喝了一半的奶茶，小声道：“我到了，谢谢你等我。”
“嗯。”他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早点休息。”
她转身跑上台阶，在玻璃门关上前，鬼使神差地回头。陆沐阳还站在原地，灯光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微微仰头望着她窗口的方向，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柔和。见她回头，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沈念也笑着挥手，看着他转身走入夜色，才心满意足地上楼。回到宿舍，她扑到窗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好走到路灯下。他似乎有所感应，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但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温柔而绵长。
期中考试周在绵绵春雨中到来。图书馆座无虚席，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紧张的气息。沈念被一道计量题困住，咬着笔帽唉声叹气。旁边推过来一张草稿纸，陆沐阳用红笔清晰标出她忽略的一个假设条件。
“这里，”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需要先检验异方差性。”
他讲解时靠得很近，清冽的气息拂过耳畔，笔尖在纸上划过清晰的轨迹。沈念顺着他的思路，茅塞顿开。
“陆老师，你太厉害了！”她兴奋地小声说，习惯性地想拍他手臂，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脸颊微热。
陆沐阳看着她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专心。”他敲敲她的笔记本边缘，自己重新埋首书中。
闭馆时雨还没停。陆沐阳撑开伞，大半倾向她。雨水敲击伞面，噼啪作响。走到半路，风夹着雨丝扫来，沈念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陆沐阳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僵，随即放松下来，手臂轻轻挨着她的，传递着稳定的温度。
“冷吗？”他低声问。
“不冷。”沈念摇头，伞下的空间狭小温暖，她的心跳声似乎比雨声还大。
雨夜的路灯在水洼中投下破碎的光影。经过一株开满花的晚樱时，风过处，花瓣混着雨丝簌簌落下，像一场粉白色的雨。沈念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冰凉的触感让她缩了缩手指。
“给你。”她把花瓣递到陆沐阳面前。
他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花瓣在他掌心显得格外娇小脆弱。他低头看了片刻，极小心地放进衬衫口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念心里泛起涟漪。她看着他被雨打湿的肩头，和紧握着伞柄的、骨节分明的手，一种混合着心疼和甜蜜的情绪悄然蔓延。
“陆沐阳，”她轻声说，“等考完试，我们去看电影吧？新上的那部动画片，听说很好看。”
雨声淅沥，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沈念以为他会拒绝时，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沈念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脚步也轻快起来。
这个春天，他们的关系像悄无声息生长的藤蔓，在每一个看似平常的瞬间，悄然缠绕，生根发芽。不需要轰轰烈烈的告白，只是伞下共享的温度，夜路无言的陪伴，和那个关于电影的、简单的约定，就足以让这个季节变得格外明亮而温暖。沈念知道，有些靠近，无需言语，自会抵达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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