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缠绵了三天，空气里浸透了潮湿的草木气息。周五傍晚，雨势渐小，化作朦胧的雨雾，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荡漾开。沈念收拾好书包，图书馆的闭馆音乐轻柔地响起。
陆沐阳合上看到最后一页的《高级宏观经济学》，指尖在书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他侧头，看见沈念正对着窗外发呆，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映着她有些疲惫的侧脸。
“走了？”他低声问，声音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念回过神，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嗯，这雨还没停啊。”
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陆沐阳撑开那把黑色的长柄伞，伞面倾向沈念，自己的左肩很快氤氲开一小片深色。雨丝细密，落在伞面上只有沙沙的轻响。
“直接回宿舍？”沈念踩过一个小水洼，水花轻溅。
“嗯。”他应着，目光扫过她单薄的外套，“你穿少了。”
“没想到这么冷。”沈念缩了缩脖子，呼出淡淡的白气。
走过教学楼拐角，风裹着雨丝斜扫过来。陆沐阳下意识地侧身，用后背挡住风，伞严实地护住沈念。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仿佛演练过无数次。沈念感觉到风势被挡住，抬头看他，只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和微微湿润的肩头。
“去喝点热的吧？”她提议，指着不远处亮着暖黄灯光的小食堂，“暖暖身子再回去。”
陆沐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小食堂人不多，暖气开得很足。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是模糊的雨夜和摇曳的树影。陆羽阳去买了两杯热豆浆，回来时，看见沈念正对着窗户哈气，用手指在雾气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给。”他把一杯推到她面前，杯身温热。
“谢谢。”沈念双手捧住杯子，暖意从掌心蔓延开。她小口喝着，甜度刚好，是她喜欢的口味。她注意到陆沐阳那杯是原味的，他喝得很慢，指尖因为温暖微微泛红。
“微观的论文，”沈念想起什么，“你选题定了吗？”
“嗯。”他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一页，上面是简洁的提纲，“想写信息不对称下的市场失灵。”
沈念凑过去看，发梢不经意扫过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陆沐阳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耳根在灯光下透出淡粉。他讲解思路时，声音低沉平稳，笔尖在纸上点出关键，逻辑清晰得像他这个人。
窗外雨声渐密，敲打着玻璃，像自然的白噪音。食堂阿姨开始打扫卫生，拖把划过地面的声音规律而催眠。沈念听着他说话，偶尔提问，氛围安宁得让人心生眷恋。
“差不多了。”陆羽阳合上笔记本，“回去吧，不早了。”
“嗯。”沈念点头，心里有点不舍这温暖的角落。
重新走入雨夜，寒意更浓。陆沐阳把伞又往她这边倾了倾。走到通往宿舍区的那段林荫路，路灯年久失修，光线昏暗，地上的积水映不出清晰的光影。沈念小心地看着脚下，还是不小心踩进一个暗洼，冰凉的雨水瞬间浸湿了鞋袜。
“啊！”她轻呼一声。
“怎么了？”陆沐阳立刻停下脚步。
“鞋湿了。”沈念蹙眉，冰凉的感觉从脚底蔓延上来。
陆沐阳低头看了看，沉默几秒，然后极其自然地朝她伸出手：“扶着我的手臂，走有亮的地方。”
他的手臂结实稳定，沈念轻轻扶住，隔着一层湿冷的衣物，能感觉到他传递过来的微弱体温和力量。他们放慢脚步，避开一个个水洼，像在雨夜里跳一支缓慢的舞。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交错的呼吸和雨声交织。
走到宿舍楼下，光线亮堂起来。紫藤花早已谢尽，枯藤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沈念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臂的触感。
“我到了，”她站上台阶，脱离伞的遮蔽，“你快回去吧，衣服都湿了。”
“嗯。”陆羽阳点头，目光落在她湿了的鞋子上，“回去用热水泡脚。”
“知道啦，陆妈妈。”沈念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陆沐阳被她笑得有些窘迫，移开视线，耳根更红了。他顿了顿，从书包侧袋拿出一个折叠好的塑料袋，递给她：“套在鞋外面，上楼别滑倒。”
是便利店那种薄薄的透明塑料袋，但他叠得整整齐齐。沈念心里一暖，接过袋子：“你想得真周到。”
“走了。”他低声说，转身步入雨幕。
沈念站在檐下，看着他的背影。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雨丝在光柱中飞舞，落在他深色的外套上。他没有回头，步伐很快，仿佛急于逃离这有些黏稠的氛围，又或许是怕她站在风口太久着凉。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拐角，沈念才转身上楼。回到温暖的宿舍，她脱下湿冷的鞋子，按照他说的用热水泡脚。温暖从脚底升起，驱散了秋雨的寒。她看着窗外依旧连绵的雨，心里却异常平静温暖。
这个雨夜，因为一杯热豆浆，一段短暂的扶持，和一个叠得整齐的塑料袋，变得不再冰冷潮湿。那些无声的关怀，细碎的叮嘱，比任何热烈的言语都更深刻地刻印在这个秋天的夜晚。沈念知道，有些温度，无需烘烤，只需点滴渗透，便足以抵御整个季节的寒凉。他们的轨迹，在这些平凡的雨夜里，一次次交汇，留下无声却深刻的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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