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校园，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甜香和一种临近学期末特有的、混合着焦虑与期待的气息。沈念和陆沐阳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如同悄然生长的藤蔓，在日常的每一个缝隙里扎根、蔓延。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西方美术鉴赏》课结束，教授在讲台上宣布了一个消息：为庆祝校庆，学院将在两周后举办一场小型的化装舞会，鼓励同学们积极参与。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兴奋的议论声。沈念的眼睛瞬间亮了，她从小学习舞蹈，对这种活动有着天生的热情。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旁边的陆沐阳，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兴趣，却只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点疏离。他显然对这类喧闹的社交活动毫无兴趣。
一股小小的失落涌上心头，但沈念很快又振作起来。她一边收拾书本，一边用轻松的语气对陆沐阳说：“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化装舞会哎！你想参加吗？”
陆沐阳拉上书包拉链，动作没有停顿，声音平淡：“没什么意思。”
果然。沈念撇撇嘴，但没放弃，跟在他身边走出教室，继续游说：“去吧去吧！多好玩啊！可以穿漂亮的衣服，戴面具，还可以跳舞！”她说着，甚至轻轻拽了拽他的书包带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陆沐阳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的小动作弄得有些无措。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像只渴望出去玩的小猫。他抿了抿唇，移开视线，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我不会跳舞。”
“我可以教你呀！”沈念立刻接话，语气雀跃，“很简单的话！我小时候学过一点！”她没敢说自己其实拿过不少少儿舞蹈比赛的奖杯，怕吓到他。
陆沐阳沉默了，两人并肩走在洒满夕阳的林荫道上。他的目光落在前方被拉长的影子上，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沈念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沈念以为他又要拒绝时，他忽然极轻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很麻烦吗？”
沈念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雀跃起来！他没有直接拒绝！这意味着有戏！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她赶紧保证，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很简单的！就几个基本步！我们可以在图书馆后面的小空地练，那里晚上没什么人！”
陆沐阳又沉默了几秒，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喉间溢出一个轻不可闻的：“……嗯。”
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沈念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强忍着才没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失态，但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像阳光一样灿烂。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图书馆后面那片被高大树木环绕的、安静的小空地，成了他们新的“秘密基地”。傍晚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暖橙色，沈念会拉着陆沐阳来到这里。
起初，陆沐阳僵硬得像块木头。沈念耐心地示范基本站姿和步伐，他却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身体紧绷，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窘迫和不适。沈念让他把手搭在自己腰侧，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他肩上，他的指尖瞬间冰凉，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放松点呀，陆老师，”沈念忍不住笑他，声音带着调侃，“你解题时那么灵活，怎么跳个步跟要上战场似的？”
陆沐阳抿紧唇，眼神飘忽，不敢看她，闷声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沈念故意追问，看着他难得一见的局促模样，觉得有趣极了。
陆沐阳不说话了，只是更加僵硬地试图跟上她的引导。他的步伐笨拙，偶尔会踩到沈念的脚，每次都会立刻像触电般弹开，低声道歉，眼神里满是懊恼。
“没事啦！”沈念总是笑着摆摆手，反而主动靠近一步，重新引导他，“来，跟着我的节奏，一、二、三、四……”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息和沈念身上淡淡的、清甜的香气。渐渐地，在沈念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引导和鼓励下，陆沐阳紧绷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放松下来。他虽然依旧沉默，但会专注地听着她的口令，努力跟上她的步伐。他的手指不再冰凉，掌心甚至渗出一点点温热的汗意。偶尔，在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会不经意地落在沈念带笑的眉眼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但那紧绷的唇角，似乎软化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沈念能感觉到他逐渐放松的肌肉和不再那么抗拒的靠近。她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呼吸相闻，指尖相触，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拉近的距离。
一周后的傍晚，他们已经能勉强合着沈念用手机播放的、舒缓的华尔兹舞曲，完整地跳完一小段了。陆沐阳的动作依旧算不上优美，但已经不再僵硬笨拙。在一次简单的旋转后，沈念一时兴起，微微后仰，做了一个小小的下腰动作。陆沐阳下意识地收紧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
瞬间，两人靠得极近。沈念仰头看着他，他低头看着她，呼吸交织在暮色中。他的手臂有力而稳定，眼神里最初的窘迫早已被一种专注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取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沈念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他胸腔内传来的、同样不平静的震动。
几秒后，陆沐阳像是突然惊醒，迅速但轻柔地将她扶正，松开了手，后退了半步，耳根再次染上绯红。他别开脸，低声说：“……该回去了。”
沈念的脸也烫得厉害，心里却像炸开了一朵朵烟花。她点点头，声音有些发飘：“嗯……好。”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但空气中流淌的不再是尴尬，而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甜腻的暧昧。沈念知道，这场原本只是她一时兴起的舞蹈教学，早已超越了其本身的意义。每一个笨拙的舞步，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触碰，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比语言更多的东西。
化装舞会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暮春的夜色里，他们找到了另一种靠近彼此的方式。而有些舞步，一旦开始，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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