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月亮还挂在梢头，新学期便悄然而至。校园里的积雪未消，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拖着行李箱返校的学生们呵出团团白气，沉寂了一个寒假的宿舍楼重新喧闹起来。
沈念的列车在清晨到站。她拉着行李箱走出站台，冷风裹着细雪扑面而来。下意识地裹紧那条浅灰色围巾，鼻尖萦绕的淡淡皂角香让她想起陆沐阳织围巾时微蹙的眉头。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到了吗？】
她忍不住微笑，回复：【刚下火车。】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发来：【食堂等你。】
清晨的食堂人声鼎沸，窗口排着长队。沈念一眼就看见靠窗的老位置，陆沐阳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元宵。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羽绒服，领口露出的毛衣是她寒假视频时见过的那件。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在他对面坐下，元宵的甜香扑面而来。
“昨天。”他把一碗推到她面前，“小心烫。”
元宵是芝麻馅的，咬开后浓稠的馅料在舌尖化开。沈念小口吃着，注意到他手边放着一本崭新的《高级宏观经济学》教材，书页间已经夹了不少彩色的索引贴。
“周教授的课，”她舀起一个元宵，“真的很难吗？”
“嗯。”他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上学期的重点，你先看。”
文件夹里是整齐打印的笔记，重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页边还有手写的批注。沈念翻到最后一页，发现用铅笔轻轻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是他罕见的俏皮。
去教学楼的路上，积雪开始融化，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陆沐阳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轮子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经过那棵老银杏树时，最后几片顽强的叶子在风中摇曳。
“新学期，”沈念轻声说，“你还坐我旁边吗？”
“嗯。”他答得简短，但目光柔和，“老位置。”
宏观经济学课设在新启用的教学楼，暖气开得足，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周教授是个严肃的老先生，一上课就布置了厚厚的阅读清单。沈念正对着书单发愁，旁边推过来一张便签：
【前五章是重点，可以先看。】
陆沐阳的字迹依旧工整，在“博弈论应用”那一行下面画了道浅浅的横线。她抬头想道谢，发现他已经戴上那副细边眼镜，专注地看着讲义。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图书馆三楼的老位置还空着，仿佛整个寒假都在等待他们的归来。陆沐阳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红枣茶，奶奶让带的。”
杯身温热，是她寒假里提过喜欢的那款。沈念小口喝着，甜丝丝的暖流滑入喉咙。她注意到他的笔记本换成了深蓝色的皮质封面，和她的是同款不同色。
“微观的论文，”她想起开学就要交的作业，“你选题定了吗？”
“嗯。”他翻开笔记本，某一页上用思维导图列着几个方向，“想写信息不对称下的市场效率。”
他的思路清晰得像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沈念纠结已久的迷雾。讲解时他靠得很近，清冽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当沈念恍然大悟时，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像春风拂过冰面。
闭馆时突然下起了雨夹雪。陆沐阳撑开伞，很自然地将大半面积倾向她这边。雨水敲击伞面的声音隔绝了世界的喧嚣，伞下的小空间里，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寒假，”他忽然开口，“你奶奶身体好吗？”
“挺好的，还问起你。”沈念抬头看他，“说你织的围巾很暖和。”
雨雪中，他的耳根微微泛红。走到宿舍楼下时，紫藤枯藤上挂满了晶莹的冰凌，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沈念解下围巾递还给他：“谢谢你修好流苏。”
“不客气。”他接过围巾，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明天要降温，多穿点。”
这个短暂的接触让两人都顿了顿。雨雪更密了，在他深色外套上缀满晶莹的光点。
“那我上去了。”她站在台阶上。
“嗯。”他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老时间。”
她转身上楼，在楼梯拐角的窗口驻足。陆沐阳还站在路灯下，仰头望着她的方向。雨雪纷飞中，他的身影清瘦却坚定。见她回头，他抬手，在胸口轻轻按了按——那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告别。
回到宿舍，沈念翻开他给的笔记。在最后一页的角落里，发现一行铅笔写的小字：“新学期加油。”字迹工整，墨色新鲜，像是今早刚写下的。
这个初春的夜晚，因为一碗元宵、一杯红枣茶和一句简单的鼓励，变得格外温暖。沈念知道，有些陪伴就像春寒里的暖阳，不灼热，却足以驱散所有寒意。而他们的故事，也在这个新学期，悄然孕育着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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