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靖王府后院的石径上。
惊蛰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精致点心，脚步轻快地穿过回廊，打算给自家王妃送去。
这几日王妃似乎心事重重，她想着做些好吃的或许能让王妃开心些。
刚绕过假山，便与一道沉默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哎呀！”惊蛰惊呼一声，手中的托盘倾斜，点心眼看就要滚落在地。
一只稳健的大手迅速伸出，稳稳地扶住了托盘边缘，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虚扶了一下惊蛰的胳膊，随即立刻松开，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惊蛰抬头，对上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眸——是影一。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暗卫劲装，如同影子般立在原地，仿佛刚才那迅捷的动作并非出自他手。
“多谢。”惊蛰脸颊微热，低声道谢，连忙将托盘端稳。
这人……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影一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在她因受惊而微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小心。”
说完，便侧身让开道路，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生人勿近的模样。
惊蛰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莫名有些气闷。
整天板着张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
她嘟了嘟嘴，端着点心快步离开了。
影一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廊角，才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方才虚扶过她的手指，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情绪。
这短暂的一幕，恰好被从小径另一端，走出来的露柚凝看见。
她本是打算去市集采买些日渐短缺的药材，没想到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她刚走到院门附近，便看到了惊蛰与影一撞上、影一出手相助、随后两人之间那略显古怪的气氛。
双方都愣了一下。
露柚凝是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手中拿着采购的单子微微掉滑落，而惊蛰和影一更是没想到会被王妃瞧见。
露柚凝:“……”
惊蛰:“……”
影一:“……”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惊蛰的脸瞬间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影一则迅速垂下眼睑，恢复成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模样，只是微微泛红的耳廓出卖了他。
双方隔着一段距离，都愣了片刻。
露柚凝看着惊蛰手中那包显眼的点心，又看了看影一消失的方向，心中了然。
她率先打破这微妙的尴尬，对着惊蛰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带着些许调侃：“本妃似乎……来得不巧？”
惊蛰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跺了跺脚：“王妃！”抱着点心盘子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影一则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对着露柚凝的方向无声行了一礼，随即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露柚凝看着空荡荡的回廊，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有些欣慰。
看来，不止是惊蛰那丫头心思活络啊……
露柚凝边走边想，心中竟生出几分如同长辈般的欣慰之感。
这冰冷的王府里，能多些温情，总是好的。
上午的市集颇为热闹，露柚凝仔细挑选了所需的药材，又顺便买了些其他可能用到的配料。
忙完已是下午，她途径济安堂，想起顾辞这里时常有些稀罕药材，便心血来潮，决定进去看看。
济安堂内弥漫着熟悉的药香。
顾辞正在柜台后整理医案，见到露柚凝，含笑迎了上来：“王妃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刚采买完，顺路来看看你这儿可有什么好药材。”露柚凝笑道，目光在药柜间流连。
两人正寒暄着，却见一个小厮匆匆跑到顾辞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顾辞脸色微变，对露柚凝歉然道：“王妃，抱歉，铺子里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失陪片刻。”
“顾大夫请便。”
露柚凝表示理解，自行在药柜前浏览。
她的目光扫过一排排药屉，忽然在角落整理药材的区域顿住了——那个穿着利落劲装、正一丝不苟地拿着小秤称量药材的熟悉身影，不是寒羽又是谁？
寒羽？
露柚凝心中诧异。
她这几日早出晚归，神神秘秘，原来是在这里……打杂？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寒羽抬起头，看到露柚凝，也是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行礼道：“小姐。”
“你……怎会在此？”露柚凝直接问道。
寒羽坦然地回答，语气毫无波澜：“前几日属下奉命巡查城中可疑动向，路过济安堂后院，见有人翻晒药材，不慎碰倒了晾晒架，打湿了顾大夫一批颇为珍贵的药材——血竭。
属下职责所在，查看情况，确系意外，但终究因属下靠近所致。属下愿承担责任，顾大夫言损失不大，不必赔偿，但属下坚持，故每日抽空前来帮忙处理些杂务，直至顾大夫认为足以抵偿为止。”
原来如此。
露柚凝恍然。这确实是寒羽的行事风格，一板一眼，责任分明。
就在这时，顾辞处理完事情返回前堂。他看到寒羽正与露柚凝说话，又瞥了一眼她刚才在整理的药材，那些药材被分门别类，摆放得比他自己整理的还要整齐规矩。
他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笑意，开口道：“寒羽姑娘实在过于认真了。那日之事，本就不全然怪你，这些时日你帮的忙，早已远超那点血竭的价值了。”
寒羽却一脸正色，坚持道：“错便是错，偿还是应当。顾大夫不必客气，还有何活计，吩咐便是。”
她眼神清澈，态度坦荡，完全没有领会到顾辞话语中那点“可以到此为止”的暗示。
顾辞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认真到有些可爱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无奈地笑了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包容。
露柚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明镜似的。
顾辞这眼神……
再看看寒羽那一脸“我在尽责”的耿直模样，她不由得在心中暗叹。
一个两个，都是不开窍的。惊蛰那边是闷葫芦撞上小辣椒，这边则是温润郎中遇上铁面女卫……我这身边真是桃花朵朵开啊，还开得异常别致。
她这个旁观者，倒是看得分明，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只是不知这榆木疙瘩何时能开窍，这温吞水又何时能煮沸。
罢了，顺其自然吧。
露柚凝收回思绪，对顾辞道：“顾大夫既然忙，我便不打扰了。今日前来，本想看看有无合用的药材，改日再来。”
顾辞收回停留在寒羽身上的目光，连忙道：“王妃请便，若有需要，随时可来。”
露柚凝点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还在认真思考下一个活计是什么的寒羽，这才转身离开了济安堂。
心中那份因赤焰罗兰带来的阴霾，似乎也被这偶然窥见的、充满烟火气的儿女情长冲淡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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