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战术”取得了惊人的成功。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静谧之森”的用户体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越来越多的人，在满怀期待地投入那片宁静的黑暗后，哭爹喊娘地爬了出来。
“我发誓我听到了有人在我耳边说相声！还是郭德纲的！”
“我闻到了一股螺蛳粉的味道，我现在看见黑色就想吐。”
“你们能信吗？那片黑暗里，突然开始循环播放‘小猪佩奇’的主题曲！我差点就跟着哼起来了！”
“我感觉有人在给我做足底按摩，力道还特别大，疼得我死去活来！”
“猴子AI”的“恶心大-礼包”花样百出，防不胜防。
孙悟空的神念在其中上蹿下跳，把他的恶作剧天赋发挥到了极致。
他甚至会根据用户的生平数据，进行“精准恶心”。
一个有洁癖的精灵贵族，在里面遭遇了“公共厕所模拟体验”。
一个发誓再也不碰赌博的商人，在里面听到了“澳门首家线上赌场上线啦”的广告。
一个怕鬼的机械生命，在里面被强制观看了一百遍《午夜凶铃》。
“静谧之森”的口碑，一落千丈。
它从一个令人向往的“灵魂归宿”，变成了一个避之不及的“精神雷区”。
用户们给它起了各种各样的新外号：“万界烂梗集中营”、“宇宙级精神厕所”、“孙悟空的后花园”……
灵网上，“静谧之森”的“用户 bounce rate（跳出率）”，从接近于零，一路飙升到了99.9%。
剩下那0.1%没出来的，不是被同化了，而是被气晕过去了。
天律司控制室里，一片欢腾。
“赢了！我们赢了！”赫尔墨斯看着那雪崩一样的数据，激动得满脸通红，“天魔的老巢被我们端了！哈哈哈哈！”
雅典娜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虽然过程有点……上不了台面，但结果是好的。
他们成功地用一种匪夷所s所思的方式，瓦解了天魔最可怕的一轮攻势。
只有陈晨，还保持着冷静。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庆祝的数据，眉头却微微皱着。
“天尊，我们都打赢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啊？”赫尔墨斯凑过来，不解地问。
“我们只是‘堵’住了那个洞，并没有解决问题。”陈晨摇了摇头，指着另一组数据，“你们看这里。”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那是“深造区”和“乐子区”的用户数据。
虽然流向“静谧之森”的用户被堵住了，但这两个区域的用户活跃度，并没有因此而显着提升。
相反，一种新的，名为“倦怠”的情绪，正在两个区域里，悄然蔓延。
“‘静谧之森’虽然不能去了，但那种‘累’的感觉，并没有消失。”雅典娜很快就明白了陈晨的担忧，
“我们只是把一个‘出口’给封死了，但那些想要‘出去’的人，还困在房间里。”
“没错。”陈晨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们用‘恶心’的方式，强行把他们留了下来。但他们为什么想走？这个根本问题，我们还没有解决。”
“在‘深造区’，人们为了意义而‘卷’，卷到最后，发现意义本身也很虚无。”
“在‘乐子区’，人们为了快乐而‘疯’，疯到最后，发现无意义的快乐只会带来更深的空虚。”
“现在，连最后的‘休息区’，都被我们搞成了‘精神厕所’。他们无处可去了。”
陈晨在控制室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我们之前的思路，有问题。我们一直在试图用一个‘宏大’的东西，去对抗另一个‘宏大’的东西。”
“天魔用‘终极虚无’，我们就用‘终极意义’去对抗。”
“天魔用‘纯粹悲剧’，我们就用‘纯粹荒诞’去对抗。”
“天魔用‘完美安宁’，我们就用‘完美恶心’去对抗。”
“我们一直在跟它玩概念，玩哲学，玩形而上的东西。但我们忘了，众生，是不活在形而上里的。”
陈晨停下脚步，看着雅典娜和赫尔墨斯。
“一个人，为什么会觉得活着累？”
“不是因为他想不通‘宇宙的终极意义是什么’。而是因为，他今天上班被老板骂了，回家还要还房贷，孩子不听话，老婆跟他吵架，出门买菜还被坑了三块钱。”
“一个人，为什么会觉得活着有奔头？”
“不是因为他领悟了‘爱与希望’的伟大。而是因为，他今天做的红烧肉特别成功，孩子吃得满嘴是油；他养了三个月的花，今天终于开了；他暗恋的那个女孩，今天对他笑了一下。”
陈-晨的声音，在安静的控制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宏大的叙事，会压垮人。宏大的快乐，会麻痹人。真正能把一个人，牢牢地拴在这个世界上的，从来都不是那些伟大的东西。”
“是那些，微不足道的，鸡毛蒜皮的，充满了烟火气的……小事。”
“是那些，未完成的遗憾，未兑现的承诺，未得到的回应。”
“是那些，生活里，扯不断，理还乱的……线头。”
雅典娜的眼睛，瞬间亮了。
作为智慧女神，她一直在云端思考问题。她思考的是“理型”，是“本质”，是“第一因”。陈晨的这番话，像一把锤子，敲开了她思维的壁垒。
她第一次，开始真正地，从一个“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你的意思是……”雅典娜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我们不应该再向他们推销‘伟大’的意义，而是应该，把他们拉回到，琐碎的生活里？”
“对！”陈晨打了个响指，“‘静谧之森’为什么吸引人？因为它承诺‘了结一切’。那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我们就要‘没完没了’！”
“天魔的‘蚊子战术’给了我灵感。那只蚊子，为什么能把人逼疯？因为它是一个‘未解决的问题’。它就是一个‘线头’。”
“我们不能只靠孙悟空一个人去制造‘线头’了。我们要让整个万界灵网，都变成一个巨大的，线头制造机！”
陈晨猛地转身，开始下达新的指令。
“雅典娜！你的‘思想自由市场’，给我改版！别他妈天天辩论‘爱与永恒’了，俗不俗？给我上线一个新的板块，叫‘生活难题模拟器’！”
“给我生成无数个，鸡毛蒜皮的，两难的选择题！
比如：‘你妈和你老婆同时掉水里，但你只有一张游泳池的月票，你给谁？’
‘你邻居家的狗，天天对着你家门口撒尿，你是选择和他讲道理，还是半夜偷偷把他的狗毛给剃了？’
‘你发现你最好的朋友，在背后说你坏话，你是假装不知道，还是当面跟他撕破脸？’”
“没有正确答案！怎么选都行！我们的目的，不是让他们找到真理，是让他们，重新开始‘纠结’！只要人还在纠结，他就死不了！”
“赫尔墨斯！”陈晨又转向了早已目瞪口呆的商业之神。
“你的‘破产集市’，格调太高了！什么‘卖掉失败的过去’，太文艺了！给我改！改成‘悔不当初交易所’！”
“不卖失败了，我们卖‘后悔’！‘我后悔当初没好好学习，现在只能搬砖’，‘我后悔当初为了工作，错过了女儿的生日’，‘我后悔当初没跟喜欢的人表白’……把这些后悔，做成‘念力商品’，挂在上面卖！”
“然后呢？让别的用户，可以来‘购买’这些后悔！购买的方式，不是花钱，而是帮他完成一个‘小小的弥补’！
比如，有人后悔没好好学习，你就送他一本你当年考过的教科书的电子版！有人后悔错过女儿生日，你就送他一张‘亲子游乐园’的优惠券！”
“我们要让‘后悔’，不再是压垮人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变成，人与人之间，互相连接，互相温暖的……纽带！”
“太白金星！”陈晨对着通讯器喊道。
“老臣在！”太白金星的声音立刻传来。
“你的‘太白档案馆’，别再讲那些上古种族悲壮灭亡的宏大历史了，听着就累！给我换！给我讲小故事！”
“讲一个老头，花了一辈子，就为了给老伴，盘一个核桃。”
“讲一个士兵，在战场上，唯一的信念，就是回家吃他妈做的一碗面。”
“讲一个清洁工，每天把一块公共区域的地板，擦得比镜子还亮，不是为了谁，就是他自己看着舒服。”
“别给我讲‘伟大’，给我讲‘固执’！别给我讲‘牺牲’，给我讲‘念想’！别给我讲‘历史的进程’，给我讲‘一个人的执着’！”
陈晨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天魔想把这个世界，变成一个空无一物的，形而上的‘概念’。”
“那我们，就要把它，彻底拉回到，形而下的，充满了油烟味和人情味的……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控制室里所有的人，宣布了新计划的名字。
“‘神仙下凡3.0’计划，代号——‘人间烟火’，正式启动！”
“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打败天魔。而是让万界众生，都爱上这个，不完美，但足够真实的……破烂世界。”
“我们要用的，是无数个微小的‘意义的锚点’，把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都死死地，钉在这片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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