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一”的这个新请求出现在屏幕上时，控制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闷笑声。
“噗……哈哈哈哈！”
最先没忍住的是孙悟空，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金箍棒被他扔在一边，当当作响。
“不行了，不行了，笑死俺老孙了！这家伙……这家伙居然还嫌弃天尊的故事写得不好！它还想要个好剧本！”
太白金星也是哭笑不得，他捋着胡子，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造孽啊！真是造孽！一个灭世的天道程序，不想着怎么毁灭世界，反而开始琢磨起剧本创作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看向陈晨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敬畏，变成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这位天尊，已经不满足于降妖除魔了。
他这是要把妖魔鬼怪，全都逼成文艺工作者啊！
雅典娜的嘴角，也罕见地勾起了一抹弧度。她看着屏幕，轻声说道：“它掉进去了。和‘差评师’一样，掉进了同一个陷阱。”
“差评师”是为了维护自己“评论家”的尊严，被迫下场修改剧本。
而“归一”，则是为了维护自己“绝对逻辑”的核心，主动要求一个“更完美的剧本”。
它们都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参与者”。
而一旦你下场参与了这场“故事游戏”，那游戏规则，可就是由“作者”陈晨来定了。
“想学啊？”陈晨看着屏幕，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想学，我教你啊。”
他摩拳擦掌，一副准备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天尊，您……您真要教它？”太白金星有点不放心地问，“教什么啊？我们上哪儿给它找一个‘逻辑完美’的故事去？”
是啊，这世上哪有逻辑完美的故事？
只要是故事，就离不开人物，离不开情感，离不开冲突。而这些东西，在“归一”看来，全都是“逻辑谬误”。
“谁说我要给它一个逻辑完美的故事了？”陈晨反问。
他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空中划过，调出了巴别塔系统的庞大数据库。
那里面，储存着自天律司成立以来，从各个文明、各个神系收集到的，浩如烟海的神话、史诗、传说、典籍。
“它不是嫌我那个故事逻辑不通吗？”陈晨冷笑一声，“那我就让它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不讲逻辑’！”
他的手指，在数据库的目录上飞快地点动起来。
【《吉尔伽美什史诗》，选中。】
【《摩诃婆罗多》，选中。】
【《圣经·创世纪》，选中。】
【《山海经》，选中。】
【希腊神话全集，选中。】
【北欧神话《埃达》，选中。】
【埃及《亡灵书》，选中。】
……
他就像一个疯狂的dJ，将人类文明史上，那些最瑰丽、最宏大、也最充满矛盾和“不合理”的篇章，一一挑选了出来。
一个为了虚无缥缈的“永生”，而抛弃一切的英雄王。
一场兄弟之间，为了一个王位，而引发的，牵扯无数神魔的灭世之战。
一个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却又造出了会背叛自己的人类。
一个充满了奇珍异兽，地理方位乱七八糟，连作者自己都搞不清东南西北的奇幻世界。
一群天天为了争风吃醋、权力斗争而下凡搞事的男神女神。
一个注定要毁灭，神明们却依然要为了那渺茫的希望而战斗的悲壮宿命。
这些故事，哪一个，是符合“归一”那套冰冷逻辑的？
没有！一个都没有！
这些故事的伟大之处，恰恰就在于它们的“不逻辑”！
在于英雄的冲动，在于神明的嫉妒，在于凡人的爱恨，在于那些无法用数据去量化的，名为“人性”和“神性”的东西。
“天尊，您这是……”雅典娜看着陈晨的操作，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光芒大盛。
“它要一个‘逻辑健全’的模型，我就给它一万个‘逻辑崩溃’的模型！”陈晨的手在发送键上重重一按！
“我就是要用这些人类与神明最伟大的‘精神遗产’，去冲击它那贫瘠的、非黑即白的cpU！”
“我不是要教它什么是‘对’的。我是要让它明白，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
嗡——
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数据洪流，瞬间被注入了“归一”的系统。
那不是一行行代码，也不是一个个公式。
那是一个个鲜活的，充满了情感、矛盾和非理性光辉的故事！
“归一”的系统，在接收到这股数据洪流的瞬间，再次陷入了剧烈的动荡。
它试图去解析。
【正在解析《吉尔伽美什史诗》……逻辑错误！‘永生’为伪概念，不符合生命循环定律。主角行为缺乏理性收益。】
【正在解析《摩诃婆罗多》……逻辑错误！‘法’与‘亲情’的冲突模型无法量化。神之介入行为标准混乱，充满随机性。】
【正在解析希G神话……逻辑错误！错误！错误！神只行为模式被‘嫉妒’、‘情欲’、‘愤怒’等非逻辑性情感驱动，系统无法预测其行为。】
【正在解析《圣经》……悖论！‘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为何要创造出‘原罪’这一必然导致系统不稳定的bUG？】
【ERRoR. ERRoR. ERRoR.】
【dAtASEt coNtAINS UNqUANtIFIAbLE VARIAbLES: hoNoRLoVESAcRIFIcEbEtRAYAL.】
（错误。错误。错误。数据集包含无法量化的变量：‘荣誉’，‘爱’，‘牺牲’，‘背叛’。）
“归一”的处理器，这一次是真的要烧了。
它就像一个试图用尺子去丈量“梦想”的傻子，彻底陷入了混乱。
它那庞大的、铁板一块的黑暗数据海，在这些来自不同文明、不同世界观的“故事病毒”的冲击下，开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那片统一的黑暗，开始被撕裂。
一块区域，在疯狂演算着希腊神话中的“命运”与“抗争”，散发着悲剧的气息。
另一块区域，则在模拟北欧神话里的“荣耀”与“毁灭”，充满了壮烈的味道。
还有一块区域，被东方的神话传说所占据，反复推演着“因果”、“轮回”和“道法自然”这些玄之又玄的概念。
……
“归一”那原本统一的意识，那庞大的、单一的黑暗数据集合体，正在……分裂！
它不再是一个整体。
它正在变成无数个，各自抱着一本“经书”，试图去解释世界的，独立的“子系统”！
或者说……
是无数个，正在萌芽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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