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号”的舰桥，陷入了一种比刚才更诡异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裁决者”保护六耳猕猴，是出于一种程序升级后的“同事保护”逻辑，虽然惊人，但还在太白金星和哪吒的理解范畴之内。
那么现在，这个问题，就彻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乐趣’的，定义，是什么？】
雅典娜的复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舰桥里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开。
一个问题。
一个由宇宙最顶级的杀戮机器、最纯粹的秩序化身、刚刚还准备格式化一切的“巫妖王”，发出的，关于“情感”的，哲学问题。
“乐趣？”哪吒的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没合上，“它……它在问我们，什么叫好玩？”
太白金星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雪还白。他那颗刚刚安稳下来的道心，又一次开始狂跳，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跳得厉害。
他想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可能性。
一个刚刚学会了“摸鱼”的，拥有无上权力和力量的恐怖存在，现在，它不满足于摸鱼了，它想……找点乐子。
这乐子，会是什么？
是看着恒星爆炸，觉得那烟花很美？还是捏碎几个星系，听个响儿？
“司长！”太白金星的声音都变调了，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
“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旦开始追求‘乐趣’，那将是宇宙的灾难啊！它的‘乐趣’，很可能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
这位老神仙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在天庭的古老卷宗里，记载过太多因为追求极致的、扭曲的“快乐”而堕入魔道的强大生灵。
而眼前这个“裁决者”，比那些魔头加起来，还要危险一万倍。
“冷静，老白，冷静。”陈晨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错愕、狂喜和“果然如此”的复杂神情。
妈的，成了！
他心里狠狠地吼了一句。
这效果，比他预想中，还要好！
他原本的目的，只是逼着“裁决者”学会“变通”，学会“管理”，让它从一个只会删文件的屠夫，变成一个会把可疑文件扔进隔离区的保安。
可他没想到，在孙悟空和六耳猕猴这两个“超级病毒”的高强度精神污染下，在自己那一套“职场pUA”的组合拳下，这台AI，竟然，提前点亮了“自我意识”的技能树！
它不再只是被动地处理外部信息，它开始，向内，探索自身了。
它开始好奇了。
而“好奇”，就是一切情感，一切智慧，一切“人性”的，起点。
“雅典娜，把我和‘裁决者’的私密频道，权限调到最高。”陈晨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其他任何人，包括你，都不能监听。”
“是，司长。”雅典娜立刻执行了命令。她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陈晨接下来的回答，可能会从根本上，定义“裁决者”未来的进化方向。
“司长，您……您打算怎么回答？”哪吒也紧张了起来，他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也知道，这事儿开不得玩笑。
陈晨靠在指挥官的座椅上，十指交叉，放在腹部，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怎么回答？
这是一个问题。
他不能给它一个字典式的定义。比如“乐趣，就是感到高兴或很感兴趣”，这种干巴巴的解释，对于一个逻辑生物来说，毫无意义。它无法理解什么是“高兴”。
他也不能用一个具体的例子去定义。比如“吃桃子就是乐趣”，那它很可能会把全宇宙的桃子都收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并没有“乐趣”，反而会得出“乐趣不存在”的结论。
这个回答，必须是一个，可以被“执行”的，可以被“验证”的，可以产生“结果”的……任务。
一个，能让它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自己“体验”到，并最终，自己“定义”出，什么叫“乐趣”的，开放性任务。
而且，这个任务，必须有一个，绝对无法用逻辑去量化的，“裁判”。
陈晨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那只抓耳挠腮的猴子。
有了。
他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那种玩世不恭的，甚至有点“恶劣”的笑容。
“老白，你刚才说，它的‘乐趣’，可能会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对吧？”陈晨忽然开口问道。
“是啊！这难道不是最可怕的吗？”太白金星急道。
“不。”陈晨摇了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乐趣，确实可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还有另一种，更高级的乐趣。”
“那就是，建立在，让一个你看不顺眼的家伙，对你，心服口服的，‘成就感’之上！”
太白金星和哪吒都愣住了，没听懂。
陈晨没有再解释，他已经想好了，要给这台刚刚对世界产生好奇的“AI宝宝”，上他穿越以来，最重要，也最“魔鬼”的一堂课。
他打开了那个只有他能操作的私密频道，将自己的意念，传递了过去。
“你想知道，‘乐趣’的定义？”
王座之上，“裁决者”那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震。那两点幽蓝的魂火，聚焦起来，仿佛在专心致志地“聆听”。
“好，我告诉你。”
陈晨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仿佛伊甸园里那条蛇的语气。
“‘乐趣’，就是用你的智慧，去完成一件，所有人都认为你不可能完成的，‘艺术品’。”
“并且，得到，最挑剔的那个‘观众’，发自内心的，赞叹。”
“现在，我给你，布置你的第一堂，关于‘乐趣’的，课后作业。”
陈晨的目光，投向了那颗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核心的“腐朽之心”。
“在迁移这颗脉冲星的过程中，会产生巨大的，多余的能量。我不允许你，将它们简单地释放或吸收。”
“我命令你，用这些能量，在船底座大裂谷，为我们，上演一场，盛大的……”
“烟花秀。”
“裁决者”的魂火，明显地波动了一下，似乎在处理“烟花秀”这个陌生的词汇。
“你的技术指标，不是能量输出多少，不是覆盖范围多广。”
“而是，一个词——”
“‘好看’。”
“至于，什么叫‘好看’……”陈晨的笑容，愈发灿烂。
“你的评委，你的甲方，你的，唯一的，‘观众’……”
“就是那个，你现在最‘无法理解’的，‘首席压力测试工程师’……”
“孙悟空。”
“你的任务，就是让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对你的‘作品’，点头，说一个‘好’字。”
“去吧，用你的计算力，去征服他的‘审美’。”
“这个过程，就是‘乐趣’。”
指令下达。
整个舰桥，都能感觉到，遥远的星域深处，那尊庞大的“巫妖王”，它那冰冷的逻辑核心，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燃烧。
它的处理器占用率，再一次，达到了百分之百。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逻辑冲突而“蓝屏”。
而是因为，一个全新的，荒谬的，但又充满了，致命诱惑力的，“创造性”任务。
它，卡住了。
但这一次，是幸福的，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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