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正是侯爷裴清晗回府的日子。
入夜，侯府内静悄悄的，春华楼却一派喜气，只因有侍从通传侯爷马上过来。
“桂雪，这料子不赖，穿上可衬我的气色？”
老夫人曹韵对镜贴花。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心情甚是舒畅。
丈夫孩子从老宅归来是一喜；片刻后就能见面是二喜；儿子姨娘的事已落实是三喜。
如今，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了。
“回老夫人，衬的。”
桂雪嘴笨，性子温吞，一板一眼的回答倒让曹韵怀念起了嘴甜的桂香。
若回答之人是她，她必得可劲地夸赞她，逗得她笑得合不拢嘴了。
哎！
这桂香丫头被沈文欣安排上哪去了？这几日都不曾听到过她的动静。
可转念想到她是那般的善妒与狠辣，她又赶紧摒弃了怀念她的念头。
她摇摇头，话到嘴边，改换成了打听沈文欣下落的话。
“夫人呢？明知道这个时候侯爷要回来了，她还不过来我这？”
曹韵可算是又找到话柄了，她故意发作，以此来达到数落沈文欣的目的。
她就是看不惯沈文欣，哪怕已经相处多年了。
沈文欣压根就不是她理想中的儿媳，当年若非她搞了落水的一出，哪里由得她嫁入侯府？
“夫人回娘家了，说是要小住一段时日再回来。”
桂雪听出了老夫人语气中的不悦，战战兢兢地解释。
这一幕似曾相识，她可以作证的，夫人离开时确实又有交代过。
“她就这么容不下温宝珠？”
“那表面上还装得那么大度干嘛？”
清晗回来的节骨眼，她离开？这可是之前从来都不曾有过的事。
曹韵嘴角一勾，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哼”声，一副她就知道的模样。
这就沉不住气了？
她不是没给过沈文欣机会，她给过机会的，但八年了，她没走进清晗的心中也就算了，连半个孩子都没能为侯府诞下，她这做婆婆的，相比于她，够有容人之心了。
她回了娘家，这样也好。
没了她碍事，还更便于清晗和新来的姨娘相处，培养感情。
“温宝珠呢？她怎么也不见人？”
“清晗都要回来了，她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吗？简直了，漂亮的脸蛋长在了一个猪脑上。”
“要不是看在她模样还算可人的份上，我能同意她？”
眨眼的功夫，曹韵生气的对象就从沈文欣变成了温宝珠。
明面上，她说不得前者，但后者还说不得吗？
就温宝珠那小家子气，她随时随地发难，她敢回一句嘴？
老夫人阴阳夫人的话，桂雪实在没胆量接，只能尽量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紧接着又听到老夫人毫不留情、直白地数落温姨娘，她感觉她再不回话，她自己怕是也要大难临头了。
“回老夫人，温姨娘在溪云阁呢！”
“也没有人去通知她，她大概率是还不知晓侯爷要回来这事。”
桂雪硬着头皮作答。
她这话不假，她们都光顾着张罗侯爷回府和夫人离开、回娘家的事宜了，确实没能顾得上温姨娘。
“什么？”
“那还不赶紧派人去把温宝珠给我叫来？”
“你说说你们，这都是怎么办事的？”
“一点都不机灵，随机应变，懂不懂？”
“明知道侯爷要回来，府里的人能不聚在一起候着、等着吗？”
说着说着，曹韵又怀念起了桂香的好。
桂香很会来事。要是她在，根本用不着她亲自张口吩咐，只一个眼神，那丫头就能心领神会她的意思。
“桂月，你去。”
“你去把温宝珠给我带过来。让她收拾利索些，别整得上不得台面。”
曹韵无语得紧，但为了不出岔子，索性说得更明白了些。
她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让那温宝珠打扮得体，别在见了侯爷裴清晗的第一面就失了眼缘，丫鬟们不可能不清楚的。
“是，老夫人！”
站在一旁的桂月福福身，退了下去。
她自幼习武，懂得不少拳脚功夫，身手也较寻常人利落得多，跑腿等事情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但还没走上几步路，她就被迎面袭来的雪松清香迷了眼。
这气味……
是侯爷！
侯爷竟然就到了！
意识到这点，桂月忙低下头，拘谨、不自在地退在一旁，让出路来的同时，并轻声唤了句：“侯爷！”
“嗯。”
可惜，她的招呼并未让男人停下脚步。
再简单不过的一声应答落下，他的步履愈发匆匆了，须臾之间，只余下悬浮着未消散的残影。
桂月不敢多打量，无人察觉之际，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轻微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待细密的疼痛感逐渐地传至全身，属于她的沉静的心神才物归原主。
在侯府，什么心思该有，什么心思不该有，她比谁都更明白。
眼下，她得赶紧去唤温姨娘过来才对，而不是盲目地痴心妄想。
她不敢再停歇，继续赶起了路。
……
“母亲何故发这么大的怒火？大老远的，就听到了您的训斥声。这是怎么了？”
踏入春华楼的男子，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衣袂飘飘，不染纤尘。他的领口和袖口处绣着银丝勾边的流云暗纹，在屋内灯照的映射下，仿若星辰散落其上。
他身姿挺拔颀长，如同青松屹立不倒，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优雅，却又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疏离之感。
“清晗！”
“你这就到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
闻言，曹韵激动坏了，一改刚才的苛刻慢怠。她一惊一乍地确认着，满眼都是儿子俊秀无双的模样。
她这辈子就生了俩孩子，一男一女。儿子的出类拔萃、内外兼修，以及非寻常人能拥有的能耐，皆让她在世家宗亲的面前底气甚足，也引此为傲。
“没，我没生气呢，就是丫鬟们做事不够灵光，我提点了几句罢了。”
她丝毫不意外儿子能听到她刚才的话，赶紧补充道。
但很快，曹韵就发现了不对劲来。
她忙朝着他的身后探去，结果，一无所获——没有瞅见她意料之中想要见到的另外俩人。
“清晗，怎么就只有你一人？你父亲和你妹妹呢？”
“他俩没有同你一起回来吗？”
她眉头微微皱起，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与困惑。
离开时，是他们父子（女）三人一起的，回来时，不该只有清晗一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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